晨霧還未散去時,薇拉已經坐在了門廊下。她赤着腳,腳趾無意識地摳着木地闆的縫隙——那裡還留着去年夏天艾琳娜用指甲油畫的星星圖案。珍珠發簪的斷茬硌得掌心發疼,但比起心裡那個血淋淋的洞,這點疼痛幾乎算得上慰藉。
"小姐,早餐好了。"
田中管家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比往常更加沙啞。薇拉慢吞吞地挪到餐桌前,發現今天的味增湯裡飄着艾琳娜最愛的海帶結。她盯着那些打轉的深綠色海帶,突然想起艾琳娜說過,這是戰國從馬林梵多寄來的特産。
"戰國大将過幾天會親自來接您去馬林梵多。"田中放下餐盤時,袖口露出纏着繃帶的手腕——是昨天整理艾琳娜房間時被碎玻璃劃傷的。老人刻意避開薇拉的視線,"海軍本部有最好的将校子弟學校..."
薇拉的勺子"當啷"一聲掉進湯碗。海帶結被砸得沉了下去,又倔強地浮上來。"啊?...哦,我知道了。"她的聲音輕得像晨霧,手指卻把珍珠發簪攥得更緊了,斷口處的棱角在掌心刻出深紅的印子。
"您和我一起去嗎?管家爺爺。"
問這句話時,薇拉盯着田中制服第二顆紐扣——那裡别着枚小小的海軍徽章,是艾琳娜去年送給老人的生日禮物。紐扣邊緣已經磨得發亮,像被摩挲過千百次。
田中正在倒茶的手突然顫抖起來。茶水溢出杯沿,在繡着海浪紋的桌布上洇開深色的痕迹。"我還要照顧老屋。"他聲音裡的裂縫比茶杯上的還多,"這次...是戰國大将親自來接您。"
一陣帶着鹹味的海風突然闖進餐廳。薇拉的銀發被吹亂,露出右耳後那道新鮮的傷疤——是爆炸時飛濺的玻璃留下的。她突然站起來,制服裙擺掃翻了醬油碟,深褐色的液體在實木地闆上蔓延,像極了那天和果子店裡的血迹。
"我去收拾行李。"
閣樓的儲物箱散發着樟腦丸的氣味。薇拉跪在積灰的地闆上,從箱底拖出艾琳娜的舊海軍制服。深藍色的布料已經有些褪色,但肩章上的銜級依然清晰可辨。她把自己的JK制服和這件疊在一起,兩套衣服的袖口糾纏着,像在進行某種無言的告别。
"小姐?"田中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需要幫忙嗎?"
薇拉迅速抹了把臉,轉身時故意碰倒了旁邊的餅幹盒。軍艦形狀的模具滾出來,在木地闆上轉了幾圈才停下。"這個...要帶走嗎?"她舉起模具,聲音裡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祈求。
"當然要帶。"田中把模具包了起來,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某種聖物,"大将說...馬林梵多的廚房比我們的大三倍。"
黃昏時分,薇拉光着腳跑遍宅邸每個角落。她在兒童房的牆縫裡塞了張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薇拉的秘密基地";把最喜歡的貝殼風鈴挂在了艾琳娜卧室的窗棂上;甚至偷偷在庭院的老榕樹下埋了個鐵盒,裡面裝着艾琳娜教她折的紙船。
"小姐,該吃晚飯了。"
田中的呼喚從廚房傳來。薇拉蹲在門廊的陰影裡,正用石子在地上畫着什麼。月光照亮她面前的圖案——是簡略的月影灣地圖,每個重要地點都标着歪歪扭扭的假名。聽到腳步聲接近,她迅速用腳抹掉了痕迹。
晚餐的烤魚散發着焦香,但薇拉隻是機械地戳着魚眼睛——這是艾琳娜以前總會幫她挑出來的部分。田中默默地把自己的盤子推過來,裡面是已經剔好刺的魚肉。
"管家爺爺。"薇拉突然開口,聲音比碗裡的米飯還幹,"馬林梵多...能看到這樣的月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