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說句不好聽的，賣給他們牙行，以後好歹能進大戶人家當個丫鬟，運道好的，得主家開臉，做個妾室都是主家恩賜，還有奴婢伺候，總比賣到那髒地兒的強。

誰知這女娃醒了之後，非說那家人根本就不是她父母親，隻是她尋親路上遇見的好心人。

還求他們放過她，她還要去找人。

牙行的人什麼事情沒見過，還有那前腳賣了，後腳跑回家去的，讓他們虧了錢的，怎麼可能因為幾句話就信她。

結果這女娃趁着她們不注意，翻牆跑了。

他們一路追了過來。

都跟人說好了，這一批要送去十二個人的，跑了一個，他們怎麼跟人交待。

如今貴人詢問，他們自然是如實回答了。

昏迷的女娃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目光中滿是驚恐，嘴裡還念念有詞的，一個勁的念叨着什麼。

陸微知的耳力還是可以的，聽着那小姑娘嘴裡念叨的，似乎是什麼經文。

一般人的小娘子，可不會念什麼經文。

陸微知看向一旁的抱柯，她會意，看向滿臉驚恐的小姑娘，柔聲道，“小娘子，你可識字？”

嘴裡念念叨叨的小姑娘擡頭看她，然後用力點頭。

她用被磨出血的手指頭在地上寫出兩個字，“華瑛，這是我的名字。”

旁邊站着的那對夫妻瞬間面色蒼白。

能識字的女娃，那必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所以她說得沒錯，那對夫妻确實不是她的父母。

若是在牙行裡，此事還能瞞下去，可大庭廣衆之下，面前又有一位貴人，自然是瞞不住的。

“貴人饒命，那對夫妻是這麼說的，且那女娃渾身髒兮兮的，我們當真以為她是被父母賣了的，還請貴人明查，我們也是被蒙騙了的。”

人牙子是正當職業，也是官府登記在案的。

可本朝也有明确律令規定，明知被賣者是良人仍舊進行交易的，人牙子是要被官府追究責任的。若是強行買賣或拐賣行為的，人牙子會被處以絞刑。

這女娃若真是良家子，他們要麼死，要麼做牢。

左右都撈不到什麼好處。

他們未親口詢問被賣女娃身份來曆就交易，本身就不對。

縱然他們再能言善辯，可當街被人知曉，這官司是吃定了。

誰能想到一時大意，竟讓自己吃上官司，隻能拼命磕頭求饒。

陸微知沒說話，抱柯看了一眼她才道，“且信你們這一回，日後可不要再這般粗心了，否則官府的人，可沒我家小娘子好說話。”

當初那對夫妻将華瑛賣了三兩銀子，他們便花了三兩銀子将華瑛的賣身契買了回來，當街銷毀了那賣身契。

那兩個人牙子也不敢說什麼，隻得慶幸真遇到貴人了，否則将他們扭送府衙，哪怕他們真不知情，等着他們的，也是縣老爺的闆子。

陸微知看向華瑛，“可還能走？”

華瑛抿唇，用力點了點頭，跟在了陸微知身後。

她們離開，看熱鬧的人也逐漸散去。

那對人牙子頓時松了一口氣，女人轉頭擰了男人的胳膊一把，“當初都勸你問清楚了，你倒好，還說不妨事，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

男人吃痛，卻不敢言語，他當時見那對夫妻将那女娃的事情都答了上來，滿以為沒問題，誰能想到，那對夫妻竟然是拐子。

憤憤罵了兩句，想着往後可真得擦亮眼睛。

銀丹找地方替華瑛診斷了一番，說她身子有些虛弱，其他倒是沒什麼大礙。

華瑛跟在她們身後，還有些不好意思。

陸微知遞了幾塊糕點給她，剛開始有些不好意思接，可看到那點心，肚子竟然不受控制的叫了起來。

“快吃吧。”

華瑛接過，有些狼吞虎咽的吃了幾塊。

吃完點心，她對着陸微知道，“善哉善哉，居士福生無量。”

她一闆一眼的念了幾句經文，瞧着有模有樣的。

銀丹忍不住道，“你一個小女冠，怎麼會被人拐到人牙子那裡？”

不知想到了什麼，華瑛眼眶都紅了，手裡的糕點也不覺得香了。

用袖子胡亂擦了擦淚水，看向陸微知道，“道觀沒了，師父也去了，我被那群人趕了出來。師父臨終前告訴我，她有一個師姐，在上京的一處道觀裡做了觀主的，寫了封信給我，讓我來投奔她。”

至于為何會被一對夫妻诓騙賣了，由頭聽着也讓人頗為無語。

這華瑛小女冠是被師父撿回去的棄嬰，從小就跟在師父身邊修行，見多了對師父恭敬的香客，隻以為人人都善良呢。

卻不知人心險惡，孤身上京途中遇到了那對帶着孩子的夫妻，三兩句話便将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

見她孤身一人，那對夫妻起了歹心，給她下了藥，讓她昏睡過去，然後謊稱是她爹娘，将她賣到牙行去了，拿了三兩銀子便跑得沒影沒蹤。

虧得她還有幾分機智，知道從牙行裡跑出來。

陸微知也很是詫異，沒想到小女冠吃了一次虧，居然還不長記性，面對她們，也是和盤托出。

“你就不怕我也是壞人，也将你給賣了？”陸微知吓唬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