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有些古樸，能夠撕開時間與空間界限的聲音，自商珏指尖撥出。

和碎片裡那個身量年輕的少年完全不同，箜瀾仿佛在現在這個商珏身上看見了另一個身影，想要睜大眼睛确認，那個身影卻隔着層層迷霧，怎麼都看不清楚。

俄頃，琴聲一轉，從悠揚之調攀升至激昂。

箜瀾眸中霧色盡數褪去，清澈明亮的瞳孔中倒映出面前的人。

一曲閉，商珏收勢起手，看了琴片刻。

箜瀾用貓爪給他鼓掌，雖然沒有響亮的“啪啪”聲，到底也表達了那個意思。

被她可愛到，商珏彎起唇角，“喜歡？”

“喵～”

當然喜歡～

她的技術雖然差，但是鑒賞之力可絲毫沒落下，這要是都不喜歡，那得喜歡什麼樣的仙曲神調。

也難怪塵閑這麼念叨着他了，要她是塵閑，怕不是得随時揣兜裡，走哪帶哪，時不時還得捧出來炫一炫，惹來一片羨慕之聲後再裝模作樣謙虛一番。

商珏看着她，思索片刻，“想學嗎？”

箜瀾：“……”不嘻嘻。

要是她此刻是以人身出現在這裡，那麼商珏就會看見某位小神女本來笑得格外好看的嘴角一秒收回，梨渦都枯萎了，完全不給中間商賺差價的機會。

商珏還沒意識到自己戳到小貓咪痛腳了，“嗯？”

看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不知者無罪，貓貓神不和他計較。

但是箜瀾擡眸看到他眼底一絲微不可察的期待，還是伸出爪子在琴弦上意思意思撥了幾下，毫無音律節奏可言。

看吧，嘔啞嘲哳難為聽，快打消那“大逆不道”的念頭。

“嗯，學得很快。”商珏的反應卻是一點都不嫌棄她随意撥弄出來的噪音，大有她天賦異禀之意，“說不定很快就能成曲調。”

他給學生上課可不是這樣的。

箜瀾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發現商珏清冷疏離那層的外殼在向她打開。

或者說，他對自己這隻小貓咪一直都不太一樣，從一開始，就沒從他身上感受到過所謂的距離感。

這種感覺和她兩次織夢時，作為假學生和他短暫的相處不太一樣。

他夢裡甚至還有個跟“貓”相關的倒帶關鍵詞。

好難啊，她想不明白，命書為什麼不能出場自帶心理翻譯功能，非得來為難她這隻小貓咪。

貓跟人終究還是不同的，箜瀾心底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等她恢複人身了還有這樣的待遇嗎？

她不知道，不過這和完成任務給商珏改命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

“喵。”

那你要怎麼教我嘛。

她還不信了，當初塵閑胡子都愁白了都沒給她掰上正途，更别說她現在的貓爪壓根握不住竹撥子，也按不了弦。

那琴都有她好幾個大了。

商珏示意自己右手邊，“過來。”

箜瀾踱步過去，一副“我還是寵寵你吧”的姿态，可愛歪頭：然後呢？

商珏很耐心教她認弦，這個箜瀾熟，理論知識她可是倒背如流。

于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一個敢考，一個敢答。

如果有人看見這一幕大概率會驚掉下巴，但恰好人不是常人，貓也不是凡貓，于是一人一貓的對答格外流暢和諧。

“很厲害。”他毫不吝啬誇獎，這讓箜瀾有些心虛，耳朵往下壓了壓。

好在商珏也不急着往下推進教學進度，畢竟學習也得循序漸進，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

箜瀾在休課間隙跑開了一會兒，然後帶着商珏之前送給她的拍立得回來。

她剛剛就想給彈琴的商珏留影的，但沒打斷離開，拍立得被裝在一個鵝黃色小背包裡，裡面還有備用相紙。

見狀商珏幫她從脖頸上取下小背包。

箜瀾扒拉出拍立得，調整了一個恰好的角度和姿勢，有模有樣地圈起尾巴坐好将拍立得抱在懷裡，揚起下巴指點江山。

商珏沒拒絕，順手撥動琴弦。

“咔嚓。”

成像的拍立得裡，是商珏垂眸撥彈箜篌，背景裡除了那棵白玉蘭，還有露出一角的秋千。

商珏就這麼靜靜看着面前專心擺弄的白貓，直到那張照片被推到他手邊。

“喵哦？”

我拍得好看吧？

商珏正想動作，周圍空氣就傳來極其細微的波動，箜瀾立馬警覺，一爪按住商珏的手，身體壓低，耳朵都立了起來。

波動退去，像是無事發生。

但箜瀾這次非常明确地察覺到體内靈力瞬間損失，和她剛來那天書房裡一樣，隻不過那次她靈力微弱且出于睡眠修複狀态，沒能及時覺察。

這次不同，她清晰捕捉到了那一瞬間陌生能量的波動。

許是她神情嚴肅，商珏放輕聲音問她：“怎麼了？”

在沒有異常之後，箜瀾将靈力凝于無形探查商珏的狀态，确認他沒事，她“喵”了一聲，搖搖頭表示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