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乎是癡迷地,循着味道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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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發出威脅的低吼。爪子踩到落葉,發出輕微的“咔嚓”聲,在安靜地環境中格外明顯。它們呈半環狀緩緩向裴牧青逼近,帶着潮濕的腥臭味,它們試圖驅逐入侵性者。
裴牧青嫌棄地皺了皺眉,半退一步。
他隐隐呈現出狼的情狀,狼吻似現非現,轉化出的狼眼泛着機械光澤的藍白,漫不經心地回視。
薄唇分開,隐隐露出豔紅的舌尖,兩顆尖銳的犬齒格外顯眼。裴牧青喉嚨間發出短促的一聲低吼。
似是分辨出什麼,野狗們尾巴猛然緊貼在身後,俯下身體,低低嗚咽着,不甘心地看了眼腳邊的碎塊,快速掉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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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牧青打量着周圍。
兩個巨大的黑色塑料袋鼓鼓囊囊,破了大口子。小貓小狗的軀體從裡面掉出來,上面布滿齒痕,殘缺不堪。
他解開袋子,裡面随意堆疊着各色動物。像被主人随手塞進垃圾袋裡的毛絨玩具,玩膩了,就隻能髒兮兮地擠在一起,散發出一股難忍的氣味。
除了被野犬撕咬的痕迹,裴牧青檢查着一隻戴着粉色花邊圍兜的小狗,潔白的絨毛被血污黏住,四肢呈現不正常的彎曲。
籠子裡都是些常見的寵物,有的毛發雖然淩亂,像是路邊随處可見的流浪兒,可也算是圓乎,看起來有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有的有着漂亮的棕色卷毛,挂着皮質的名字牌,是被人精心疼愛的痕迹。
現在都在髒污中睜着驚恐的眼,不甘心地離開這個世界。
愛惜與毀滅,都簡單地堆擠在廉價的塑料袋裡。
兩個袋子裡大概有十來隻貓狗,竟然還有一窩兔子。裴牧青一一試探過呼吸,檢查它們當中是否還有幸存者。
指尖觸碰到冰涼毛絨的軀體,手感像布娃娃,卻濕哒哒地在幹淨的皮膚上留下血色。無論是作為動物還是人類,裴牧青都覺得萬分不适。
他感到自己的胃部抽搐痙攣着,像是染上了什麼疾病,從指尖開始,冰冷僵硬而悚然。
他觸碰到那一窩兔子。
大的兔子少了一隻耳朵,已然沒了呼吸。凝固的鮮血染紅了潔白的絨毛,也染紅了依偎她的四隻小兔子。
四隻小兔子都很小,隻有裴牧青巴掌大,和它們的媽媽一樣,是白色系的。也同樣的,帶着凝固的血塊。
裴牧青優先檢查了三隻看起來還算是幹淨的兔子,沒有呼吸和心跳。他的心涼了半截,幾乎不抱希望地伸手去碰最後一隻小白兔。
它的全身都被鮮血打濕,讓原本就瘦小的身體,顯得更加伶仃。
一動不動的,它安靜地趴在地上。
裴牧青指尖觸碰到濕潤的絨毛,黏膩的。
有什麼東西猛烈地撞開他的手指,沖了出去。
像一團鮮紅的血塊,在草地上奔竄着。
兔子睜着被血液糊住的眼睛,辨不清方向,隻能往前。
向前,再快一點地向前。
腳步聲在身後,隻要它再快一點。
身體被溫熱的手握住,兔子流露出絕望的眼神,不太熟練地用雙腿蹬開那隻手,試圖逃脫。
可力量是微小的,兔子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離開地面,越升越高。
裴牧青咽下震驚,一個箭步把亂跑的兔子攥手裡。他用虎口卡着兔子,潦草地檢查着。
兔子在手裡亂蹬,看起來還是比較有活力,應該沒什麼大礙。
小兔子瘦得骨頭凹陷,尾指長的耳朵緊緊貼在頭頂上,巴掌大,一層稀疏的絨毛打着結。身上沾滿樹葉泥土,紅的黑的黏成一坨。
這個髒髒包正睜着眼睛,烏溜溜地盯着他。
兔子動得厲害,裴牧青怕傷到它,沒敢用太大力氣,虛虛地把着。
或許是沒力氣了。
小兔子忽然不動了,柔軟的肚皮起伏,安靜地盯着裴牧青。
顯得乖巧而順從,可憐見的。
裴牧青心裡泛起一陣柔軟,單手把西裝外套拿來,打算先把兔子帶回去。
就當他轉頭時,手掌傳來尖銳的疼痛。
兔子睜着烏黑的眼睛,映着搖曳的樹影。
它惡狠狠地咬在裴牧青的虎口處。
完蛋了,在看清罪魁禍首故作兇惡的眼睛時,裴牧青隻有一個念頭。
狼也要去打狂犬疫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