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經理，這是梁遠集團給我們的方案，還有一些過往合作資料我整理了就一起拿來。”

湯棗踩着高跟鞋走路帶風，把裴牧青欠下的債放在桌面，然後利落地彙報接下來的會議與事項，輕重緩急早已提前安排好。

作為裴牧青的直系學妹，湯棗小他三屆。畢業後從實習生一步步爬到助理的位置，跟着裴牧青做事。上進有野心，做事周全細心，是很厲害的一個女孩子。

裴牧青正翻着文件，謝過湯棗，轉頭就看湯棗手裡的一大疊，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這是他化形期請假欠下的工作，堪稱觸目驚心。

眼下也将近十二點，裴牧青索性文件一推，暫時休息，思考下午的安排。

半晌，他問：“小棗，B組之前說的會議在什麼時候，進度對接到哪裡了？”

“後天下午，小裴經理好像又推遲了，說是組内最近忙不過來。”湯棗沒有看手機，迅速彙報出來。接着撇撇嘴，“我們也挺忙的，沒見這樣推三阻四。”

裴牧青想到這個堂弟，就更頭疼了。去年畢業就順利地打包塞進公司，做人不好評價，工作馬馬虎虎，全賴底下人靠譜，有驚無險完成。偏偏有個好爹兜底，晉升仿若坐火箭，很快就近乎和裴牧青平起平坐。

這倒也沒什麼，關鍵是這人兒還和裴牧青不對付。

“我不同意。”

“我們B組完全有能力獨自負責這個項目。”裴宣策吊兒郎當地翹着腿，把文件丢回桌面。

什麼能力？精準險蹭ddl嗎？也沒見得每次都能蹭上，還不是要A組給你們擦屁股。

旁邊的湯棗暗自腹诽，不露痕迹地翻了個白眼。

裴牧青倒是沒什麼很大的反應，黑框眼鏡下眼睛一眨不眨，冷淡地陳述：“嘉華科技的項目如果沒記錯的話，B組兩個月了還沒處理好。上周似乎還接了齊德的器械供應，初期報告目前還未上交。”

“A組手頭的項目均已進入收尾階段，或許比B組更合适。”

裴牧青話音落下，諾大的會議室鴉雀無聲。上頭人神仙打架，各組手底下的小喽啰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吭聲。都是領死工資的，提成也要累死累活，倒也不是很在意。

兩位都是姓“裴”的，雖說裴牧青裴經理的父親去世早，但畢竟也是沾親帶故的。兩邊都不好惹，但裴牧青長得兇，待人倒是還算體貼，可以小惹。而惹了裴宣策，就踢了炸藥桶，一周不得安甯。

總管老鄭額頭挂汗，兩邊來回瞟，試圖附和：“也是，B組宣策也出了大力，最近看着都消瘦了不少，不如趁機緩一緩，好好休息一下。”

裴宣策才不傻，用眼神觑着，張嘴就是：“我身體好得很，不像某些人，一請就是小半周，也不知道會耽擱多少事。”

“……”

“這……哈哈哈哈。”老鄭尴尬地笑了笑，然後發現整個房間隻有自己的尬笑，讪讪地閉上嘴。

“要不……”過了一會兒，老鄭開口。

裴牧青垂眸，興緻缺缺地看向手機。屏幕裡，是淺灰色的沙發，安靜地立在那裡。沒看到想看的，裴牧青操縱監控滑動，換了個角度。

在沙發和盆景的夾縫裡，一團圓球惬意地趴在陰涼處，半晌也不帶挪動一下。

修長的手指拂過屏幕，放大了監控，讓無知無覺的小兔清晰地展現出此刻的姿勢。兔毛長了一點，但是高清監控下還是能夠看出來一點參差不齊，像是……裴牧青想了想，腦中浮現樹上未成熟的木棉，又想到小羊。

嗯，都很像。

小木棉懶散地貼在地上，調整了一下姿勢，不再是毛球的形态了。短短的爪子抓着地面，整隻兔子柔軟地不可思議，在一瞬間拉長，凹成長長一條。然後眯着眼，從監控裡看，隻能看見白絨絨裡一個粉紅鼻尖，隻剩下粉白的色彩。

下一秒——

白絨球裡驟然裂開一道小口子。

小兔眯着眼，十分有鏡頭感地，沖裴牧青大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晃晃腦袋，小兔随意舔舔兩隻前爪，扒拉了幾下兔臉，立起來，巡視四周。

“牧青，你覺得呢？”

裴牧青不着痕迹地回神，擡頭看向老鄭。

“不然就兩個組一起，一組對接，一組處理數據，分工合作嘛。”老鄭說着說着，自己也覺得荒謬，乞求地看向裴牧青。

“行，那就這樣吧。”

裴牧青站起來，微微點頭，“我還有事，就不多留。”

盡管對于這個結果毫不意外，但不高興的态度還是要表現一下。

裴牧青陰沉沉地走出會議室，然後打開手機。

小兔在屏幕裡歡快地吃着碗裡的飯，恨不得把腦袋埋進去。裴牧青準備了幼兔的兔糧和幹草，有什麼區别其實他不是很懂，但每一樣都按推薦抓了一大把，絕對管夠。

看起來小小一隻，吃相倒是很豪放嘛。裴牧青靠着牆，舉着手機點評道，又調整了一下角度，放大。

小兔毫無察覺，推土機一樣在明黃色的大碗裡吃着兔糧。三瓣嘴高速咀嚼着，小胡須一顫一顫的，滿足地眯起眼，咽下去後準備再來一口。小兔扒拉着碗邊緣，探頭。碗有點大，還有點深，吃完上面一層，底下就有點難夠到。于是，小兔不得不往前傾。

啪叽——

明黃的碗裡裝着葉綠色的草料，一層圓溜溜的兔糧，以及，一團顫顫巍巍的白團子。

團子冒出兩條小短腿，在空中揮揮，找到支點。

小兔氣憤地把腦袋從底下拔出來，耳朵豎成憤怒的一字型，叼起身邊的一根幹草，仰頭一摔。可惡！身上都是食物的碎屑，兔髒兮兮。讨厭的碗！

豆豆眼冒火，但是看到那根草飄飄遙遙落在碗外，又費勁跳出去，撿起來吃掉。

食物珍貴，不可以浪費。

然後又趴在碗邊吭哧吭哧大吃。

又掉進去，毛發淩亂地爬出來。

在第三次從碗裡爬出來時，兔火冒三丈。這時，空氣中傳來一聲輕笑，帶着微弱的電流聲。

？

像一捧冷水澆下來，小兔環視四周，動作緩慢地變換姿态，兔耳警惕豎起。

空氣靜得可怕。

裴牧青斂了笑，手忙腳亂把監控調了靜音，暗中觀察兔子的反應。

角度有些偏移，但裴牧青目前不敢大幅度調整，怕吓到這隻兔子。畢竟，小兔總是緊張兮兮的，變成人了也是一副小可憐兒樣。

小可憐兒正在扮演雕塑，仔細觀察着四周。

是什麼東西在看兔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