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柔道:“我錢不夠了,你給我些。”
曹丕笑了笑,解下腰間荷包遞來。郭柔接過,抽開系帶,從裡面倒出一把銀珠來,然後系上還給曹丕。曹丕無奈笑道:“你呀你……”
郭柔仰頭一笑,道:“等我。”說着,便返回老丈跟前,道:“你伸手來。”
老丈忙捧着手,郭柔先将手中的銀珠盡給了,又解了腰間荷包,倒了個底朝天。
老丈驚得跪下來,高舉雙手,道:“多了多了,請貴人拿回去,小人不敢要。”
郭柔笑說:“不必惶恐,隻因這些編得好,才值得這麼多錢。天色已晚,你家人必定等急了,早些回去吧。”
說着,叫人連筐都拿了,回身上馬,與曹丕一同去了。這番奇景,引得衆人好奇,皆因郭柔穿得富貴,又有仆從護在身側,不敢上前,在外圍了一圈。
待曹郭一行走後,一人問:“這是誰家的郎君,出手如此闊綽?老丈你認識嗎?”
老丈爬将起來,将銀錢往懷裡揣,把手背往臉上一抹,擦的不知是汗還是淚,道:“不知。”說罷,便急着往糧鋪去了。
又一人羨慕道:“這老丈交了大運,乖乖,得有多少錢,滿滿一捧。”
一人道:“還有銀子呢,誰家的郎君啊?”
且說二人回到院中,曹丕去換衣裳,郭柔将草編分作十數份,配上墨錠香皂,用錦盒裝好,寫了簽子。
待曹丕出來,見了,笑說:“送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做什麼,别人又不稀罕。”
郭柔道:“君家富貴,便是金銀珠玉也不會高看一眼,難得的是一份心意。
這個盒裡盛的是草編的老虎和花瓶,你親自送給司空;另一盒我送給君姑,再把麗奴接回來。”
曹丕聽完,道:“也罷,我正好有事找父親。”說着朝郭柔一笑,,郭柔明白何事,笑道:“我等你回來,不成也無礙。”
曹丕托着錦盒去了,郭柔也帶錦盒去卞夫人處,又吩咐侍從稍後将錦盒按長幼送到諸公子娘子處。
又因她與王朝雲自上次酒令後惺惺相惜,便送了她一個草編風鈴玩。
卻說曹丕進了書房,見過父親,送上錦盒,道:“兒打獵歸來,見一老丈的草編編得栩栩如生,便買了來,送給阿翁看個稀奇。”
曹操将錦盒打開看罷,道:“倒有幾分意思。”說着,叫人擺在架子上。
又道:“我聽人說,你買這些,花了一把銀珠,甚是闊綽。”
曹丕笑道:“我有幸托生為阿翁之子,自幼錦衣玉食,又習得文武藝,不說其他,單身上一件衣,就抵得一家數年收入。
孩兒歸來路上,見那老丈天将黑而不去,度其必有難處,就出手買下這些草編,見其編得好,心裡喜歡得緊,便送來給阿翁瞧,還有弟弟妹妹們。
非是出手闊綽,而是憐那老丈生計艱難。那些銀珠于孩兒而言不過一錠墨幾張紙的事情,少了,我就儉省些,可對于他們而言,說不定能活命。”
曹操聽了,笑道:“你倒心善。還有什麼何事?”
曹丕笑笑,忙道:“阿翁,我想舉薦一人勘定經書。”
“哦,你舉薦何人啊?”曹操問。
曹丕回道:“先蔡中郎之女蔡文姬。”
“她?”
曹丕忙道:“昔年《漢書》未就,而班固早亡,朝廷就召其妹曹大家繼其遺志,續寫《漢書》。
如今主持勘定經書的蔡中郎早亡,唯此女能傳業,何不從曹大家舊事,召她來呢?”
曹操沉吟不語,曹丕又道:“蔡文姬才氣英英,讀《悲憤詩》,可令驚蓬坐振,沙礫自飛,真是激烈人懷抱。當世力壓此詩者,唯有阿翁一人。”
曹操笑道:“哦,詳細說來聽聽。”曹丕便将郭柔說的詩論如此這般說了。他也深覺有理。
曹操聞此,默念《悲憤詩》,不住點頭,道:“雖是小兒之言,也有幾分道理。這是你自己想的?”
曹丕道:“此乃郭氏所言,孩兒之前心裡也這麼想,隻是不如她說得透。”
曹操聽了,了然道:“蔡文姬也是她向你舉薦的?”
曹丕笑道:“什麼事都瞞不過阿翁。詩雲: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女子重情,又善将心比心,古來皆是如此。
孩兒聽了,便想起近日阿翁多招青冀名士一事,先蔡中郎與阿翁交好,又有曹大家的先例。既然要勘定經書,孩兒認為召繼蔡中郎遺志的女兒蔡文姬也在情理之中。”
曹操問:“若她不來,當如何?”
曹丕笑了:“論私,她乃阿翁舊交之女,且身世孤苦,阿翁怎會為難她?”
曹操颔首,道:“你且回去,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