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玉道:“還有哪個郭夫人?就是那個施粥、收養孤兒、獨身去疫區的郭夫人。”
孫紅納頭就拜,道:“罪人久聞郭夫人大名,如雷貫耳,隻恨身份雲泥之别,不能相見。”
郭柔忙扶起她,牢頭送來三隻交杌,就此坐了。郭柔見她衣裳單薄,凍得青紫,忙解了鬥篷,披在她身上,孫紅要推辭。
郭柔按住她的手,道:“披着暖和些,我裡面穿的也是裘衣,不冷。”
苗玉奇道:“不是托人給你送了襖,怎麼不穿?”
孫紅道:“你婆婆媽媽一點不爽快,送給别人穿了。我身子壯,大冬天破冰下水都不怕。”
郭柔笑道:“孫娘子果然豪爽過人。”說罷,笑着對孫紅又道:“我有一事請你幫忙,隻怕你不肯。”
孫紅慌忙道:“郭夫人請講,但有用處,不吝性命。”
郭柔忙道:“不至于此。我略通制造,經常外出,雖有護衛,但因男女之别,不能時時跟随,家人常為之擔憂,便想尋一位武藝高強的女護衛,伴随左右。隻是久尋不得,聽聞孫娘子大名,故而前來冒昧一問。”
孫紅忙又拜道:“罪人雖有心,隻是身陷監牢,恐不能幫助娘子。再者,我罪孽深重,殺人害命,不能污了郭夫人清白。”
郭柔扶起她,歎息一聲:“不是孫娘子不好,是這世道不幹淨。你既然有心,别的交給我便是。”
說完,又歎了一聲:“不論朱門繡戶的娘子,還是平民百姓家的姑娘,亂世一來,最先遭罪的就是我們。”
苗玉和孫紅聽了,為之動容。郭柔道:“天還未黑,你且歇着,等我消息。”
說罷,郭柔和苗玉告别孫娘子,離了監牢。郭柔問道:“這監牢是誰管的?”
苗玉道:“此地縣令……孫紅乃是俘虜,隻怕他做不得主。”
郭柔點頭,道:“你稍等。”說着,上了馬車,不一會兒,拿了三封信出來。
她道:“這一封你送給縣令,讓他不要苛待孫娘子。”然後命人将餘下兩封信,一封送到軍營李樂二位将軍處,一封送到淳于王朝雲處。
苗玉插燭似的拜,道:“少君大恩,沒齒難忘。”
郭柔朝她一笑:“若我們女子不互幫互助,亂世中又指望誰幫我們呢?天就要黑了,回去吧,等我消息。”别過苗玉,郭柔登上馬車回了住處。
卻說李典樂進收到郭柔的信,心中納罕,拆開一看,原來是要一個女俘。
李典憂心道:“郭少君受主公器重,又受二公子寵愛,且是孫公子的母親,那女俘兇狠異常,若傷了郭少君,豈不是你我的罪過?可不給,得罪了她,面上不好看。”
樂進想了想,道:“那女賊本該死,隻因百姓跪地求情,說她濟危扶貧,并不嗜殺,才免她死罪,關入牢中,等候發落。這女賊也是明白人,跟着少君,比當賊寇強。”
李典道:“也罷。少君信中言,已派人與主公說了。那船廠放了假,少君回邺路上必去淳于。咱們先把女俘放了,然後說路上不安穩,派兵護送,防着那女俘就是。主公若同意了,便不幹我們的事了。”
樂進道:“也好。”說着,命人去放孫紅。
李典忽然想起船廠,笑道:“咱們少君精通制造,連劉子揚都佩服不已,不知造出什麼大船來,休沐之日,你我過去一觀,如何?”
樂進意動,道:“好,就去一觀。”
苗玉沒有離開,在監牢附近等待,一個時辰後,就見孫紅出來了,身上的蓮青鬥篷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孫紅!”苗玉上前,歡喜地抱住她叫道。
孫紅笑說:“我出來了!”
苗玉挽着她的胳膊,道:“走,回去,我給你接風洗塵。”
孫紅道:“我先去給郭夫人磕頭謝恩。”
苗玉打量她一回,笑道:“你這不是去謝恩,倒像是打秋風。跟我回去,沐浴後,換上幹淨的衣服,暖暖睡一覺,明兒一大早去見人。”
孫紅低頭一看,隻見衣履破舊,唯有鬥篷光豔美麗,也自笑了:“走,我與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