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裴绶睜開眼簾,眼簾恍惚有一團紅豔的色彩在輕輕晃動,等視線聚焦,才發現這細長彎曲,簇成一朵的是珠彼岸花。
雖是叫彼岸花,但謝裴绶還是喜歡稱呼它石蒜,畢竟這東西雖然是地府唯一可以長出來的植物,卻也隻是因為地府的府主很喜歡才從陽間移植過來并改名叫彼岸花的。
要說它們原先的生長地,還是在陽間呢。
不過移植之後,生長周期也變得不一樣了。
視線後移,是灰青色的天空,朦朦胧胧的,看不着月亮也看不着太陽。
而且身上感覺冰涼冰涼的,周邊包裹着他的不像是空氣,反倒像是水,他眼前似乎還有一縷發絲飄到眼前了……
意識到這裡時,謝裴绶突然察覺到不對,坐起身來,濃郁化水的陰氣也從他身上傾瀉了下去,低頭一看,原來他并不是躺在水裡,隻是這裡陰氣太過濃厚,沉在地面上便凝成了水。
四周環顧,目及之處皆是長滿了鮮紅彼岸花的平地水澤……
倒是他旁邊還一起躺着個人,将身體翻轉過來,原來是晚上一起吃酒的陳三狗,隻是此時陳三狗面色青白,眼看着就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謝裴绶将他從陰水裡拉起來,手臂相接處自然而然的将他身上的陰氣都吸了過來,眼見他臉色恢複一半才收回了手,讓他保持着跟周邊陰魂差不多的外表又不至于傷及性命後便啧啧搖頭:“這下好了,一心想找鬼,眼下是真的掉鬼窩裡了。”
說着,他施了個小法術,令昏迷的陳三狗自己跟在他身後行走。
難怪說喝酒誤事,謝裴绶仔細思索了一番,終于回憶起了昨晚酒後發生的事情,原是他跟着陳三狗跳進了井裡。
隻是沒想到這井下面竟然還真的就直通了地府。
謝裴绶擡頭看天,想要看看天上有沒有什麼井口,隻可惜離的太遠,陰氣缭繞之下,他也看不清了。
眼下倒是得在這裡找到通往陽間的路才能回去了。
謝裴绶觀察着周圍緩緩飄過的鬼魂,見他們雖然神智模糊、意識不清,卻分明都是往一個方向飄,這便帶着陳三狗跟上了大部隊。
其實若是昨晚謝裴绶沒有跟着一起跳井,陳三狗未必能跟着掉到地府來,說不準便真的直接掉井水裡淹死了。
不過若是陳三狗撞了大運真獨自落到陰間來,那也是斷然活不下來的,單單在陰水裡泡了這麼久就足以要了他的命,更别說他一個活人肉身,掉下來是必然會被這些路過的陰魂搶占身軀的!
所以謝裴绶還是得有必要将陳三狗安全的送回陽間。
既然已經到了陰間,謝裴绶便不再壓抑,任由體内的鬼氣自然發散,隻微微控制在和周邊陰魂差不多的程度。
這樣一來,他的臉色也不再紅潤,膚色也變得慘白,一雙眼睛自然而然便也喪失了靈動,
正活脫脫跟周邊一個樣了,可謂完美混入其中。
——
萬沉鐵感覺天都塌了,自陳三狗和謝郎君跟下餃子似的一個接一個的紮到井裡,他的心态就直接崩了。
特别是在喊了人出來,系繩子下去撈人之後,他撈了半天一根毛都沒撈到。這可如何跟人交待啊?
面對鄉裡鄉親那些懷疑的目光,萬沉鐵可謂是求遍了漫天神佛,最終還是沒挺住暈了過去。
——
地府的溫度涼飕飕的,對謝裴绶來說卻正好适宜,他們跟随大部隊,慢慢悠悠的一路上彙集的鬼魂越來越多。
遙遙望去,謝裴绶已經能看到遠處出現了一座殿宇,殿宇後面一圈高大的城牆,看來馬上,他們就能見到掌管這片地區的殿主和判官了。
走到殿門口,有兩個穿戴盔甲、面色兇狠的門衛仔細盯視着每一個從眼前經過的鬼魂。
他們每一次且隻放十人進去,如此前面就排起了長隊。
不過隊伍前進的速度也不算太慢,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就進十人,輪到謝裴绶時,他目不斜視,極為坦然,門衛全然未察覺到異樣,連同陳三狗一起放了進去。
一共十人,進了大殿,剛剛站定,原先還神識混沌的衆人便突然像是自夢中驚醒一般恢複了正常,他們個個驚恐的環顧四周,卻腳不能移,口不能言。
連謝裴绶旁邊站着的陳三狗都渾身一個激靈猛然清醒過來,他瞪大了眼睛,對眼前這一切都不明所以。
謝裴绶轉頭給他露了一個安撫的微笑,陳三狗這才稍微冷靜了些許。
他們兩人混在這裡,一點也不顯眼。
此時大殿内最顯眼的,赫然是正前方高台上巨大巍峨的桌案石椅,但石椅上卻并未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