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石抱住王将匪,一陣嗚咽。
陸清安看見王将石的動作,眸色一暗。他上前拽住王将石的衣領,将他向後拉去:“阿匪外傷嚴重,你不知輕重,别把阿匪身上的傷口再弄開了。”
“啊對對對,”王将石聞言,趕緊松開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将匪,口中念念有詞:“還好你沒事,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和家裡交代!”
他正絮絮叨叨地說着,門外又跟着進來一個中年男子,手中還拿着藥瓶和紗布:“哎呦我說小兄弟,我還沒給你包紮完呢!你跑什麼!”
原來剛才王将石隻包紮了一半,聽聞王将匪醒了,他便不管不顧地跑了過來,倒是把大夫也吓了一跳。
陸清安上前道:“我給他包紮吧。”
“行吧,我那邊還有幾個傷患,這皮猴子就交給你了。”大夫将手中的東西塞到陸清安手中,轉身走了。
王将匪一低頭,看見王将石的手指,她心尖倏地一抽痛,淚珠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少年原本修長有力的手指,如今已經是血肉模糊,指甲在與石門的碰撞中盡數脫落,皮肉翻卷處坑窪不平,鮮血還在不斷地滲出。
王将石察覺到王将匪的目光,抽出手,将手藏到背後,輕聲安慰道:“沒事的,阿姐,我都是小傷,隻是看着吓人罷了。”
他這幾處小傷,怎能和王将石身上的刀傷相比。想要剛才情形,王将石心中仿佛壓了一塊大石頭般上不來氣。
城外漫天風雪中,隻有王将匪一人力戰那些兇狠殘暴的北烏人,石門隔出了生死兩個世界,王将石不願想、也不敢想,倘若援軍未到,那阿姐的命運,會是如何?
王将匪擡頭看着王将石額頭上纏了一半的紗布,少年的臉上血痕蜿蜒,觸目驚心,皆是因磕頭所緻。
王将匪垂眸屏息,不想讓王将石看見她臉上斑駁的淚痕。她阿弟天性高傲,除了她,誰都不服。可是在衛縣城門前的砂礫路上,少年為了他的親人,卑微到塵埃裡。
縱使身上的刀傷深可見骨,王将匪都未喊痛落淚,一直樂呵呵的。可直到見到王将石,看見他這般狼狽的模樣,她卻是心痛不已。
王将石很少見王将匪落淚,想起上一次他阿姐掉淚珠子,那還是在許多年前。阿姐性子犟,小時候就算娘把竹闆子抽斷了,她都一聲不吭,一滴淚也不掉。可是現在,阿姐竟然因為他這些小傷落淚,王将石愣在原地,既是心痛,也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王将匪感覺到陸清安和王将石擔憂的視線,她穩了穩心神,笑着打趣道:“王将石,你也不小了,要注意注意自己的形象。若是破了相,小心以後沒有姑娘喜歡你!”
王将石看着王将匪泛着淚光的眼睛,鼻尖一酸,伸手将王将匪輕攬入懷,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後背,低聲哽咽道:“阿姐,我别的都不求,我隻要這輩子,我隻要當你弟弟。你要是想當妹妹,那就等一百年後吧。”
王将匪聽到他這孩子氣的話,先是感動,而後又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這小子,竟真将她那些“遺言”放在心上了。
姐弟情深之時,耳邊響起陸清安的聲音:“阿石,你手上的傷口,若是再不處理,等到傷口凝固,可是要再将那些碎肉重新挑開上藥的,到那時,十指連心之痛,怕是要比現在疼上數倍。”
王将石一聽陸清安的話,趕緊松開王将匪,堅決道:“我現在就上藥!”
陸清安坐在燭燈下,手執青玉瓷瓶,他按住王将石的手,毫不留情地将瓷瓶中的藥粉倒在王将石的手上。刹那間鑽心的痛感傳來,疼得王将石打了個激靈。
“疼點也好,讓你記住這次教訓,日後再行事,也好掂量掂量。”王将匪道:“阿弟,姥爺曾教導過我們什麼,難道你忘了嗎?”
她看着王将石,認真道:“君子大義,隻可跪父母天地。你記住,以後絕不能再跪無心之人。”
王将石聞言,鄭重點頭應下:“阿姐,我知道了。”
陸清安細心地将王将石的十指包紮好,又将王将石額頭上散開的白布固定好,打了個漂亮的結扣。
王将匪看着陸清安娴熟的手法,那結扣的樣子和自己身上包紮的如出一轍,想必剛才,陸清安也是這麼給她包紮的吧……
想到這兒,王将匪的臉又有些紅了。
王将石察覺到她臉上的紅霧,不明所以:“阿姐,你臉怎麼紅了?”
“啊?”王将匪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發燙的臉,胡亂尋了個理由:“屋子、屋子有些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