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你是哪邊的？！”

徐澄照正若有所思，溫澈扯扯他的袖子，低聲道：“十多年前，有一群人曾用此陣抓我……”他目光掃過那群忙碌的身影，“後來他們就變成了‘死在我手裡的陸家人’。”

徐澄照微微俯身，也低聲問：“十多年前，你多少歲？”

“我如今三十四歲。”

這個回答讓徐澄照更加困惑：“那你……”

“我十年都不曾變老。”溫澈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你也一樣。”

“為何？”

“不告訴你。”

溫澈别過臉去，将視線重新投向那群年輕人，“看那群小鬼要做什麼。”

徐澄照摸了摸臉上那條長長的傷疤，觸感并不舒服，難道我醜了十年嗎？

陸氏弟子陣勢已成，陸希夷大聲嚷道：“哼，算你們走運，今日便叫你們兩個山野道士開開眼界，見識我陸家的十方超度之法！”

四野的風聲平息，紫金鈴卻突兀地響了一聲。旗子動了，燭光搖曳不定，一陣刺骨寒意掠過衆人面門。

空無一人的地方飄來一道虛影，卻是個渾身濕透的女子，慘白面容上貼着縷縷濕發，正是村内徘徊不去的女鬼。

徐澄照往溫澈面前靠了靠，溫澈道：“我不怕。”

徐澄照默默移開。

鈴铛又響了幾聲，法陣中陸續拘來兩三隻遊魂野鬼。

溫澈冷笑：“呵，陸家的十方超度？方圓十裡的孤魂野鬼可不止這麼些。”

“住口！”

陸希夷怒喝一聲，縱身躍起，抓過一名同伴的佩劍便向女鬼刺去，劍身赤炎流淌，竟将那缥缈的鬼影捅出了一個窟窿。

火邙陸氏世代供奉火神祝融，以鑄劍之術冠絕天下，其先祖将禦火之術與劍道結合，創立了一套“神炎劍法”。神火能燒盡世間一切邪魔穢物，即使是無形之物的鬼魂，也能被這火點燃。

女鬼凄厲的哀嚎聲并沒有持續多久，便化成一縷黑煙散去。

陸希夷把劍扔還給同伴，挑釁地看了溫澈一眼，昂首回到陣中。

溫澈眉頭緊蹙，神炎劍法雖為斬妖除魔而創立，可對付這等遊魂，用最低階的驅邪術也綽綽有餘，這蠢材如此大動幹戈，分明是存心賣弄。

一道虛影飄到了陣法的另一側，守在那裡的陸氏弟子依樣舉劍，卻被突然逼至身前的人影驚得臉色慘白。

溫澈兩指鉗住劍鋒，那弟子踉跄後退，陣法頓時開了一道缺口，小鬼趁機遁走。

“臭道士你做什麼？！”陸希夷高聲喝問。

溫澈冷聲開口：“你既是正派修士，就該明白，這些霞靈不過是執念未消，才仍在世間徘徊。要叫他們離開，不該用這般殘忍的手段。”

“呸！”陸希夷啐道，“你們這些酸腐道士就是優柔寡斷！憑這等心性，終其一生也夠不到修真界的門檻！少來多嘴！”

他正欲發作，卻聽見一道低沉急促的頌咒聲響起。

轉頭望去，那個疤臉高個子雙手在胸前結着法印，口中念念有詞。

霎時間，陰風怒号，紫金鈴狂震，燭火亂舞，森然鬼氣從四面八方湧來。

重重鬼影将村落圍得水洩不通，偶爾能在荒野之中聽見的鬼魂低語，此刻竟如雷鳴般清晰可聞，合着徐澄照誦咒的語調交織成了攝人心魄的魔音。

溫澈揚手撒出一把黃符，符咒散開向四方飛去，拍到村中各戶大門上。

陸氏弟子們聚作一團，背靠背擠在陣中，持劍的手抖個不停。

陸希夷聲音發顫：“怎、怎會引來這麼多？”

逼至眼前的鬼影個個猙獰：書生面上生滿綠斑，四肢隻剩枯骨；幼童渾身潰爛，血汁混着腦漿不斷滴落；老婦眼球暴突，一條豬肝色的長舌頭垂至胸前……

在場的陸家弟子們，雖個個身負驅邪之術，卻何曾見過這等百鬼夜行的可怖景象？

這些鬼有一百隻，不，一千隻……

疤臉高個子怎麼還在念咒？這鋪天蓋地的陰魂，簡直要把整個村子都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