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真剛走近那片樹林,修士們的竊竊私語就飄進了他的耳朵。
“方才你們看清楚了嗎?”
“鬼王座下的半面鬼,竟和葉家小太歲長得一模一樣!”
“怎麼可能?你們不是出現幻覺了吧?”
“千真萬确!不信你去問……”
……
慕容真頓住腳步,原來那群人盯着葉勝看,并非因為他失了手……
可那半面鬼是什麼人?
他和葉勝從小一起長大,怎麼不知道世上還有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議論聲戛然而止。
慕容真心頭一緊,快步上前,卻發現修士們已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四周死一般寂靜。
“嘎——”
一聲凄厲的鴉啼劃破長空,慕容真渾身一顫,兩手抱緊自己,踉跄着向後退去。
背後撞上了什麼東西,刺骨的寒意瞬間蔓延全身。
“啊!!!”
“鬼叫什麼?”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慕容真轉過身,兩行熱淚滾落:“師父……”
“蠢材,哭什麼。”葉影粗魯地抹去他臉上的淚痕,走向林間,“過來搭把手。”
慕容真揉着被蹭紅的臉頰跟上去:“埋、埋屍體嗎?”
“你什麼時候比葉勝還笨了?”葉影的面容隐在兜帽垂下的黑紗後,“過來幫忙抹掉他們的記憶。”
“師父還有這等本事,果然神通廣大!”
慕容真松了口氣,按照葉影的指示,将那些昏迷的人拖到一處整齊擺放。
葉影一腳踹開擋路的魔物屍體,冷聲問道:“葉勝呢?”
慕容真将一個靠在樹邊的修士拖到空地中央,擦了擦額上的汗珠:“他的箭被人接住了,生了一陣悶氣,去你說的那個亂葬崗了。”
“臭小鬼脾氣還跟小時候一樣。”
葉影冷哼一聲,擡手淩空一抓,“啪”的一聲,一根折斷的樹枝應聲飛來。他握着樹枝在地上快速劃出幾道符紋。
慕容真連忙掏出筆,照着葉影的筆法在空中勾畫符咒:“師父,那修鬼道的‘半面鬼’,怎麼會和小勝長得一模一樣?”
黑色的符文如活物般遊向橫七豎八倒着的衆人,葉影指尖萦繞着淡淡黑霧:“那是他的雙生兄弟。”
“雙生兄弟?”慕容真筆尖一頓,“葉洵老爺和夫人因退魔之事而死,小勝都不曾見過他們,竟還有個雙生兄弟?而且還是個鬼修……”
“葉洵不是他爹。”葉影言簡意赅,“他爹是葉松雪,娘是溫懷溪的長女溫芙。”
“哦,葉洵不是他爹……”慕容真突然瞪大眼睛,“什麼?!他他他、他是葉松雪和溫芙的兒子?!”
葉松雪這個名字在葉家是絕對的禁忌,慕容真和葉勝都隻隐約聽過一些傳聞:這位葉無患的長子、葉勝的大伯,當年為娶溫氏長女不惜入贅翎上城。後來溫懷溪入魔,他大義滅親,親手誅殺妻子,卻受怨魂挑唆,對葉無患拔劍相向,被廢去一身修為逐出宗門。
慕容真呆呆地看着葉影,脫口而出:“他的父親殺了他的母親?!”
葉影雙手抱臂,靠在樹上,沉聲道:“溫芙是被老東西害死的。那女人臨死前生下一對雙生子,其中一個留給了葉松雪。”
“葉松雪被挑斷渾身筋脈趕出葉家,所以将小勝托付給葉洵照顧……”慕容真聲音微微發顫,“葉洵之死……難道也是老頭幹的?”
見葉影點頭,慕容真回想起葉勝昨晚和他說的話,眼眶有些發熱。
“那他說的,溫靜流有個嫁到葉家,懷着身孕被毒殺的姐姐……竟然就是他的母親?
“師父,原來你不是小勝的舅舅,那個溫靜流才是?!那人三番五次襲擊葉家弟子,難道是為了探知他的動向?”
葉影冷冷道:“這麼一驚一乍做什麼?我原以為你比葉勝更穩重些。”
慕容真久久沒能緩過神,低聲道:“那……那他的身世,他自己是不清楚的?”
“别跟他說,這是他爹的意思。”
“原來他的父親還活着!”慕容真驚呼一聲,連忙點頭,“嗯!我知道了。”
葉影抛給他一個錦囊,慕容真從裡頭倒出一塊玉來,被雕成一隻小貓形狀,下頭墜着湖藍色的流蘇。
“多謝師父!”他喜形于色,迎着月光把玩一陣,将小貓吊墜挂到了筆上,“正好,我先前挂着的墜子弄丢了。”
葉影又掏出一小壇酒和一小包糕點塞給他:“跟那個臭小子會合後,去前頭的春風鎮上等我的消息。”
慕容真嗅了嗅酒壇封口,皺眉道:“蜂蜜酒?這甜膩膩的東西天底下也隻有葉勝愛喝了。師父,他的箭為何失手了?”
“接下他那支箭的,正是你們通緝令上要追殺的人。”
慕容真瞳孔一縮:“小勝的舅舅溫靜流?!”
葉影語氣生硬:“葉松雪當年是入贅到溫家,論輩分……哼,葉勝叫我一聲舅舅也不虧。”
慕容真趕緊改口:“原來是他的叔叔溫靜流。他們也在山中?可我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那二人修為高深,溫靜流又擅長易容之術,你們追查不到也情有可原。”葉影說着,瞥見身側有人要醒,擡腳又将那人踹暈,“溫靜流不會對葉勝下手,不過城裡那人養大的小鬼還需提防……”
慕容真聽得一頭霧水:“城裡的誰?什麼小鬼?”
“那小鬼叫溫如,是他……”葉影輕咳一聲,話鋒一轉,“姓陸的小鬼身上也住着怪物。你比葉勝心細,好好看着點,别讓他跟陸希夷起沖突。”
慕容真察覺到了葉影話中的異樣,卻不動聲色地點頭應下:“知道了,師父放心,我這就去找他。”
他轉身欲走,葉影又咳嗽一聲。慕容真立即停下腳步:“師父還有什麼要吩咐嗎?”
葉影沉默片刻,将又一個即将蘇醒的人踹暈,低聲道:“我殺的那些毒屍人……早已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