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時候我爹早就死了。”
一隻青灰色的手突然鉗住了他的腳踝。
黑色的長指甲深深紮進皮肉,鮮血頓時湧出,在紫色月光下顯得格外妖異,清脆的骨裂聲在靜夜裡聽得清晰。
“司空淵,為什麼……”葉聽泉的頭猛地探出水面,濕漉漉的黑發貼在青灰色的臉上,“為什麼你有了身體?!”
他彩色瞳孔劇烈收縮,尖利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這是為什麼呢?”司空淵笑容純真,伸手撫摸他額上小指長的尖角,“不如你來猜猜看?”
“我沒心思猜,快說!”葉聽泉重重地拂開他的手。
司空淵卻岔開話題:“老弟啊,村裡還有不少人呢,要不要把她們抓來吃了,說不定你的傷勢能好得快些哦。”
葉聽泉彩色的眼珠裡映出他的笑容,牙關咬得更緊了:“你應該知道,我不殺女人和小孩。”
“知道了知道了,别那麼兇巴巴地看着我嘛……你這眼神,真令人讨厭。”司空淵眯起眼睛,突然擡腳将他的腦袋踩回水中,“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葉聽泉雙手扒着井沿,費力地向上掙紮,片刻後,停止動靜慢慢地沉了下去。
盯着漣漪漸漸平複的水面,司空淵哼着小曲,悠閑地晃着雙腿,月光在水面碎成粼粼銀片。
突然,井水炸開,一隻蒼白的手破水而出。司空淵瞳孔驟縮,一抹血色從眼底掠過。
“咦?”
他低頭看去,右腿自膝蓋以下已然消失,鮮血正從斷面噴湧而出。
寒鴉寺仍然籠罩在血色的月光下,看着十分詭異,門口的虛影來來往往,更增添了幾分陰森。
葉勝站在寺門前,望着幽深的廟宇,有些洩氣:“這廟也太大了吧,這要怎麼找?”
溫澈站在一旁,溫聲問道:“你們要找什麼?用不用幫忙?”
躲在葉勝身後的慕容真探出一顆腦袋:“我們要找一顆珠子。”
葉勝拱手行禮,客氣道:“多謝前輩帶我們上山,尋物之事不必再勞前輩費心。”
溫澈微笑着點頭,心中對他的好感又添幾分。
慕容真扯了扯葉勝的袖子,提醒道:“師父不是給了你一群部下嗎?召他們來一起找。”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葉勝拿出骨哨,吹了長短三聲。
寺廟中徘徊的影子們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吓,捂着耳朵消散了。
“他們居然怕這種聲音……”慕容真松了口氣,但環顧四周,卻不見師父派來的手下現身,拍了拍葉勝的肩膀,“他們騙了你。”
葉勝點頭:“他們騙了我。”
看着他垂頭喪氣的模樣,溫澈上前一步,解釋道:“我們現在被困在一處與外界隔絕的幻境中,外頭的人是探知不到我們的下落的。”
“原來是這樣,多些前輩提醒。”葉勝點頭,轉頭看慕容真,[原來這是一處幻境,他們說不定沒騙我。]
慕容真也在心内回應他:[可我們是怎麼進來的?]
見二人神色猶疑,溫澈繼續道:“寒鴉寺中盤踞着一隻修煉多年的魔魂,我和十二受人之托前來除魔,那魔魂被重創後,造出了這等幻境藏身。此地幻影重重,極易令人迷失,你們務必小心行事。”
“原來如此。”葉勝點頭,“那看來一時半會是找不到我們要找的東西了。”
慕容真道:“前輩可知,這幻境可有什麼破解之法?”
“找到魔魂,殺了他便可以破解。”溫澈看向紫紅色的天空,遠處天際隐約可見一道分界線,另一輪明月正懸在界線之外。
慕容真順着他的視線望去,不禁咋舌:“這幻境的範圍這麼廣,那魔魂的實力想必……”他突然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溫澈,“你……你将那魔魂打傷了?”
溫澈笑着轉向一直沉默的徐澄照:“不是我,是他。”
徐澄照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嗯,我很強。”
慕容真一愣,與葉勝交換了個眼神:[他說他很強。]
葉勝也微笑道:[我聽到了。]
看着兩個小鬼擠眉弄眼的模樣,徐澄照心頭莫名湧上一陣煩躁,轉身就往寺廟裡走去。
溫澈一愣,連忙追上前去,心裡暗自嘀咕:他又怎麼了?
“嘩啦”一道水聲響過,一個長發披散的人影破水而出。
那人未着寸縷,手中握着一截斷腿,濕漉漉的黑發貼在蒼白的肌膚上,看着像極了一隻溺亡多年的水鬼。
司空淵瞪大雙眼,驚歎道:“老弟,你居然長得這麼好看?雖說比不上溫靜流那般絕色,但也算……”
話音未落,一隻冰冷的手已掐住他的咽喉。
“你見過溫靜流?”
那人甩開斷腿,将濕發攏至腦後。漆黑的雙瞳深不見底,在月光下泛着妖異的光澤。
司空淵直勾勾地盯着那張完整顯露出來的臉,劍眉入鬓,鳳眼含星,朱唇皓齒,在紫色月光映照下,更添了幾分妖媚。
他舔了舔嘴唇,笑道:“沒見過。不過世人都說,葉聽泉雖與溫靜流齊名,卻遠不及他……”
“我不是葉聽泉。”男人望向遠處翻湧的紫霧,手指緩緩收緊。
司空淵難受得漲紅了臉,紅色的瞳孔眯了起來,那人的聲音聽在耳朵裡卻給他增添了幾分愉快。
“念你是初犯,這顆頭,暫且留在你脖子上。”男人松了手,從井中飄然而起,“再有下次,斷的就不止是腿了。”
他的下身仍籠罩在黑霧中,裸露的上身蒼白如雪,胸膛上沒有那塊象征着羅刹之力的印記。
“咳咳、咳……謝、謝謝你手下留情……”司空淵揉着脖子,仰頭笑道,“你叫葉洵對吧?是你弟弟身上寄生的殘魂?”
葉洵盯着他,輕輕地笑了笑,眼中看不到笑意。
“葉聽泉和葉洵,從來就不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