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浮現的身影并非村民,而是一群形态各異的機關傀儡。
慕容真發現,這些機關與他們在寒鴉寺前除掉的那些并非同源,雖同樣模仿山間百獸的形态,卻并不是由人體與動物殘肢拼湊,而是用金銀與木材精心打造而成。
慕容真松了口氣,便聽見溫澈問:“你是葉家少主的搭檔,實力應當不會比他差吧?”
慕容真轉頭對他笑了笑:“我們師出同門,射術不相上下。論法術他比不過我,我體術不如他。”他從懷中拿出一支碧綠筆杆的毛筆來,筆端懸着的小貓吊墜微微晃動。
“小貓!”阿六驚喜地睜大雙眼。
溫澈道:“這玉墜雕工甚是精巧。”
“這墜子是師父親手雕的。”慕容真指尖輕撫過溫潤的玉墜,“我小時候也養過一隻貓,瘦瘦小小的,是一隻非常聰明的小黑貓。”他将吊墜輕輕放在阿六掌心,“小弟弟,借你玩一會,等下就要還給哥哥。”
“好!”阿六歡天喜地地接過。
溫澈不動聲色上前半步,擋住孩子的視線:“我侄子的那隻貓養得很好,毛皮光亮,就是有些笨手笨腳的。”
慕容真點點頭,提筆畫出弓箭,張弓搭箭。箭離弦的瞬間散作數十支,将四面八方圍上來的機關獸盡數射穿。金屬零件與木制碎塊嘩啦啦散落一地,揚起細微的塵埃。
溫澈眼中閃過贊許,雖與這少年相識不久,卻已看出他心思缜密,不僅與葉勝搭檔時能指揮主導攻勢,獨當一面更是遊刃有餘。勝兒的朋友也有如此能耐,令他深感欣慰。
慕容真甩手将弓箭擲出,那墨繪的兵器在半空化作縷縷墨迹消散。他轉身對溫澈颔首示意,向阿六伸手讨要自己的玉墜。
溫澈笑了笑,霧氣中突然浮現的人影卻讓他笑容凝固在臉上。
慕容真順着視線望去,頓時頭皮發麻,那些被擊潰的機關傀儡殘骸上,正緩緩爬起一個個村民模樣的身影。
“前輩,這是怎麼回事……”慕容真捂住阿六的眼睛,語氣慌亂,“難道我剛才解決的那些,都是村裡的人?這,這……”
“冷靜。”溫澈手掌穩穩按在他肩上,“這些村人都還活着,或許是受人操控才和傀儡一道行動。”
慕容真緊繃的肩背這才稍稍松懈。
溫澈目光凝重:“你護好阿六。”
“是。”慕容真剛應下,懷裡的幼童卻掙紮哭喊起來:“我要娘!要奶奶!嗚嗚嗚……我要回家!”
慕容真搖晃着撥浪鼓哄道:“好啦好啦别哭啦,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要娘,我要奶奶嗚嗚嗚啊啊……”幼童的哭嚎在濃霧中格外刺耳。溫澈忽然探指在阿六頸側一按,小家夥頓時癱軟下去。
“你,你把他掐死了?”慕容真吓得魂飛魄散,抖着手去探鼻息,“啊,還、還有氣……”
“霧中不知還會出現什麼東西。”溫澈收回手,“他睡着比較好。”
“原來如此。”慕容真擦擦額頭冷汗,“還是前輩考慮周全。”
溫澈有些疑惑,難道他先前想錯了,這少年的心智……其實和勝兒不相上下?
葉勝抽刀砍碎面前的幾隻機關怪物,踉跄着躲開斜裡砸過來的一張椅子。
椅子落到地上碎成木塊,那名上了年紀的婦人被他的刀柄擊中後頸,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葉勝接住她,小心地放在地上,轉頭對着夏預哀嚎:“怎麼辦啊夏預哥,這群怪物裡還混着村民,萬一失手砍碎了怎麼辦!”
夏預淡淡道:“那你不要再砍了。”
“那好吧。”葉勝停了手,一根扁擔直直地向他襲來。
夏預上前一步,抓住扁擔,仍閉着眼睛,對着那眼冒紅光的婦人輕輕搖了搖頭。
婦人被定在原地,手無意識地松開,扁擔“啪”地落在地上。
夏預輕聲開口,語氣仿佛帶着催眠的力量:“睡吧。”
婦人點點頭,順從地躺下,還扯過空氣假裝被子蓋在身上。
葉勝松了口氣:“你們念術師果然很厲害。”
夏預微微颔首:“是司空家厲害。”
司空家最為世人熟知的雖然是機關術和禦金術,念術卻是非本門弟子不傳的秘術。夏預因自幼是司空愉的伴讀,才得以學得一二。
葉勝擺了擺手:“夏預哥太謙虛了。對了,司空家是不是還有一門千裡取物的術法?你會不會?”
“那是司空家高階術法。”夏預搖頭,“愉少爺如今還沒學會,他不允許我學。”
葉勝有些驚訝:“那個家夥也會念術?學到幾階了?”
“目前隻會用念力掰彎老夫人的發簪。”
“這不是還沒入門嗎!”葉勝忍不住笑出聲,“我這個門外漢都能做到!那個笨蛋,整天都跟野狗一樣到處亂跑,哪有什麼時間修行?難怪學了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夏預若有所思:“少爺他樂山愛水,愛尋幽探勝,并非隻為玩樂,而是寄情于天地……”
“得了吧!”葉勝打斷他,“這話騙騙老掌門還行,你自己信嗎?”
夏預一怔,閉着眼睛緩緩搖了搖頭。
“阿嚏——誰在想我?”
司空愉揉了揉鼻子,四下張望。
霧氣中漸漸浮現出數十道黑影,他眼睛一亮,拽了拽身旁人的袖子:“大叔!快看!有好多東西出現了!你快把他們都解決了!用那金光燦燦的長留山劍法!”
徐澄照冷着臉甩開他的手:“别使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