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澄照也挨着溫澈坐下,[這是什麼曲子?]
溫澈心道:[在我小的時候,我母親曾彈奏樂曲,替受魇妖所害的百姓喚醒神志。這是魂音三曲中的清心安魂曲。母親精通琴棋書畫,兩個姐姐擅長書畫,見羽擅長撫琴,我學藝不精。]
[你彈得很好聽。]徐澄照心道,[你下棋也很厲害。]
溫澈睜開眼睛看他一眼:“我從前也彈給你聽過許多次。”說罷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略帶埋怨的眼神讓徐澄照心蕩神馳,他忍不住伸手,輕輕覆在溫澈撫琴的手上。溫澈的指尖微微一顫,卻并未抽開,琴音依舊如流水般傾瀉而出。
司空愉閉着眼睛搖頭晃腦:“真好聽啊,我覺得心裡好輕松!”他身側坐着的幾人閉着眼睛的臉上也浮現出同樣安心的神色。
随着溫澈的琴音,步履緩慢的村人從大霧中走出,如夢遊一般走進村裡,走回了各自的家中。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分,蒙蒙的白霧逐漸散去,天邊出現了隐約的亮光。
司空愉睜開眼睛,見了村人們僵硬的身影,擔憂地問:“他們應該沒事了吧?”
溫澈不動聲色地抽回被徐澄照覆着的手,指尖輕輕一撥,古琴便在他手下消散:“等太陽出來了就沒事了。”微笑着對慕容真點了點頭。
慕容真不禁在心底對葉勝道:[十二前輩是個好人。]
葉勝看他一眼:[我不早就說過了嗎。]
“前輩果然好厲害!”司空愉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既然天亮了霧也散了,那我得繼續去找我的朋友們啦!”
溫澈借着徐澄照伸來的手站起,指向遠山中露出的一點屋檐:“你的朋友和你要追蹤的人,可以去寒鴉寺裡找找看。那就是寒鴉寺。”
“真的嗎!那我們快去吧!”司空愉跳上夏預的背,朝衆人揮手,“葉勝哥哥和慕容哥哥再見!兩位厲害的道士大叔也再見!”
夏預穩穩托住他,朝衆人微微颔首,背着司空愉轉身往山裡走去。
目送二人遠去,慕容真轉向葉勝:“要不要我背?”
“不要。”葉勝擺手,“既然幻境已破,我們得去找那顆珠子。”轉身朝溫澈和徐澄照拱手,“多謝二位前輩的關照,後會有期。”
溫澈一怔,輕輕點頭:“萬事小心。”
看着二人轉身離去的背影,他眼眶有些溫熱,視野卻突然一黑。
“别擋着我!”溫澈不滿地将徐澄照撥開,卻被他順勢抓住手腕按進了懷裡。
“你做什麼,放開……”溫澈掙紮了幾下,卻被他鐵箍般的雙臂緊緊禁锢,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不放。”徐澄照埋首在他肩頭,撈起他的手腕輕輕摩挲,聲音驟然低沉,“手怎麼了?誰咬的?”
“哦,一個小孩。”溫澈若無其事地抽回手,将包紮的布巾收進戒指,撫平了那道齒痕。
徐澄照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擡頭,目光如炬:“小孩?什麼小孩?”
“就是先前見過的……”溫澈偏頭避開他灼人的視線,将幻境中的遭遇一一道來。
徐澄照放下心來,低頭湊近他頸間,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後,嘴唇若有似無地擦過肌膚。
“你……”溫澈頓時渾身僵硬,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聲音都變了調,“别這樣……”
“現在沒人看到。”徐澄照得寸進尺地将他抱得更緊。
“你到底……”
“我一刻也不想跟你分開。 ”徐澄照突然擡頭,深邃的眼神直直望進他眼底,又用力将他摟緊。
溫澈被迫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上,無奈道:“你還是孩子嗎?”
徐澄照用下巴蹭了蹭他柔軟的發頂,話鋒一轉:“他們都走了,我們去做什麼?”
“你先放開我。”
“不,你先說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溫澈歎了口氣,道:“那兩隻怪物被我們重創後,能造出這等規模的幻境已是勉強。能将整個秋雨村的人都困進來,恐怕幕後另有其人,多半與魔教脫不了幹系。”
“哦,外頭還有一個阻絕幻境的人。”
“嗯。”溫澈點頭,“那人……或許是勝兒的師父。”
徐澄照手臂用力收緊,語氣不善:“你怎麼知道?又是你的舊相識?”
“不認識,不過是随口一猜。”溫澈被勒得輕咳一聲,拍了拍他的背,“如今幻境已破,那些怪物很可能退回廟裡。我們得上去把村民和那小騙子都帶下山。”
徐澄照低頭看他:“為什麼對那個小鬼這麼上心?”
溫澈垂下眼簾:“見羽……幼時也是天煞。”
徐澄照手臂松了松,卻仍将他圈在懷中,若有所思道:“那個白頭發的怪物也是吧。”
司空淵在幽暗的地道中跌跌撞撞地穿行,心頭始終籠罩着不散的陰雲。當他看到沿途被冰封的豬頭人和雙頭姐妹花時,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許多。
沖進地下石室的那一刻,他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瞳孔驟縮,面色慘白。喉間湧上一股腥甜,他顫抖着抹去嘴角的血迹,終于支撐不住癱坐在地。
“我還不想死……司空家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在哪裡……”他喃喃自語着,強撐着洞壁爬起,踉踉跄跄地轉身。
剛出地道,他遠遠望見一隊衣着華貴的少年正往山下走去,遠遠看去正像一串流動的金色珠子。
山路上,下山的司空愉一行與上山的溫澈二人迎面相遇。
“大叔!”司空愉歡快地揮手,“我朋友真的都在廟裡呢!太感謝你啦!”
溫澈目光掃過他身旁的同伴:“你不是還要……”
“啊!那個……”司空愉慌亂起來,眼睛左右瞟來瞟去,“大家都受傷了,我得先帶他們去療傷!對了,廟裡大殿還有很多人在休息呢,我們先走啦!”
目送他們遠去後,溫澈正要轉身,卻見徐澄照遞來一個繡着梨子的精緻錦囊。
“這裡有一千片金葉子,以後不用你侄子給了。”
“你哪來這麼多錢?嗯?這不是司空家的小乾坤袋嗎?”溫澈打開看了一眼,立刻喊道,“十二,你去搶司空愉的錢了?!你,你,你?!”
徐澄照面不改色:“沒搶,這是我賺的。”
“你怎麼賺的?”
“憑本事。”徐澄照淡然道,“不信你去問那個小鬼。”
溫澈轉頭看了一眼已經走遠的司空愉,收下錢袋點頭:“我相信你。”
徐澄照心情大好,自然地牽起他的手,兩人并肩朝寺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