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沒問題!”老王看到金币,臉上的疑惑立刻被殷勤取代,麻利地摳下金币,從抽屜裡摸出一把鏽迹斑斑的黃銅鑰匙:“二樓左手第三間。吃的我讓我女兒一會兒給您送上去。”
哪吒接過鑰匙,轉身走向嘎吱作響的樓梯。
打開指定房間的門鎖,一股濃重的、幾乎令人窒息的黴味混合着塵土的氣息湧了出來。
他皺了皺眉,走進房間,反手關上門。
房間狹小,牆紙剝落,露出發黃的牆體,隻有一張吱呀作響的鐵架床和一張缺了角的木桌。
他解下厚重的鬥篷,随手挂在門後的釘子上,帶起一陣細小的灰塵在昏暗的光線中飛舞。
然後,他伸手進懷裡,小心地将那個一直被他禁锢着的小東西掏了出來,托在掌心。
這是個什麼生物?
哪吒垂眸,看着在他手心裡不安扭動、試圖掙脫的小家夥。通體雪白,鱗片在昏暗中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澤,形态确實像某種蜥蜴或者蛇,但頭頂那對精緻的小犄角和鬓邊柔軟的銀須又昭示着不同。
它正用那雙濕漉漉的藍色眼睛瞪着他,小爪子徒勞地扒拉着他的手指。
“雖然很奇怪……”哪吒低聲自語,目光在那小東西身上逡巡,心裡某個角落卻冒出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的念頭:但是……有點可愛。
“我不是奇怪的生物!我是龍!古龍!”
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敖烈氣鼓鼓地反駁,聲音依舊細弱,卻帶着十足的認真。
他順着哪吒的視線,看到了牆上貼着的一張褪色的、畫着西方傳說中那種有着蝙蝠翅膀、大肚腩、噴火惡龍的招貼畫,立刻激動起來,小小的身體扭得更厲害了。
“不是那種!那種是西方蜥蜴,我是古地球的龍!東方神龍!我們全家都是這樣的!”
它一邊說,一邊用細長的尾巴尖輕輕卷住哪吒的一根手指,小爪子也攀附着他的手腕,似乎想證明自己的話,語氣裡帶着急切和委屈:“你放我下來!”
哪吒挑了挑眉,依言松開了手。幾乎在他松手的瞬間,那白色的小龍就像一顆掉落的珍珠,“啪嗒”一聲輕響落在地上。
然後小家夥一溜煙,以與它體型不符的敏捷速度,手腳并用地飛快鑽進了鐵架床底下最黑暗的角落。
緊接着,床底下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爪子扒拉地闆和用力撲騰的聲音,揚起一股陳年的灰塵,嗆人的粉塵味彌漫開來。
哪吒下意識地擡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風,驅散撲面而來的灰塵,然後走到吱呀作響的木門邊,伸手将門又拉開了一條縫,讓外面相對新鮮但冰冷的空氣流淌進來。
一陣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響起,伴随着一個略帶刻意甜膩的女聲:“客人,您的晚餐。”
哪吒走到門邊,剛拉開一條縫,門就被從外面推開了些。
一個穿着緊身、顔色俗豔裙子的棕發女人站在門口,手裡端着一個木質托盤,托盤上放着幾個硬邦邦看起來像餅的東西和一杯渾濁的水。
她就是老王的女兒莫麗,旅館裡自封的“一枝花”。
看到哪吒開門,她臉上立刻堆起笑容,眼神黏在哪吒被風鏡和圍巾遮擋的臉上,試圖找到一絲縫隙窺探。
哪吒伸手去接托盤,動作快而穩。莫麗卻故意不松手,身體順勢往前一靠,試圖倚在門框上,擺出一個她自認為風情萬種的姿勢,聲音壓得更低,帶着氣泡音:“晚上一個人不寂寞嗎?不請我進去喝杯熱茶?”
她身上的廉價香水味混雜着旅館的黴味,令人不适地鑽入鼻腔。
哪吒面無表情,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他空着的左腳快如閃電地擡起,精準地踢中了莫麗支撐身體的那條腿的膝蓋窩。
莫麗“哎喲”一聲痛呼,腿一軟,身體立刻歪斜下去,差點摔倒。
趁着這個空檔,哪吒已經拿過托盤,反手“砰”地一聲将門徹底關上,隔絕了外面女人的咒罵和旅館嘈雜的背景音。
他端着托盤轉過身,昏暗的光線下,隻見床底下那個角落揚起的灰塵剛剛落定。
一條灰撲撲的小白龍正盤在冰冷肮髒的地闆上,原本雪白泛着珍珠光澤的鱗片此刻沾滿了灰絮和不知名的污漬,連頭頂的小犄角和銀須都顯得有些黯淡。
它垂着腦袋,細長的尾巴無力地搭在地上,一副深受打擊、垂頭喪氣的模樣。
聽到關門聲,敖烈擡起頭,那雙濕漉漉的藍色大眼睛瞪得溜圓,帶着一種茫然和驚慌失措,聲音細細的,充滿了沮喪:“糟糕……我、我好像變不回來了……”
哪吒走到桌邊,将托盤放下,發出沉悶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