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芽菜切得大塊,盛在黑陶碗裡,南瓜葉焯水後拌了蒜末,南瓜花裹了面糊煎,桌上見葷的是臘肉燒幹蘿蔔,指頭寬的肥臘肉。
滿倉擺上碗筷,蘭知招呼院子裡的人回來吃飯,笑着道:“都來嘗嘗我的手藝。”
他自覺在廚房給姓許的那小子打了有段時間的下手,看了不少,也學了不少,自信能有長進。
劉大山坐下,接過碗筷,撥了不少光撒了粗鹽的黃芽菜進碗裡,嚼起來咔嚓作響,他是吃什麼都好吃,對着蘭知點頭,笑着說:“好吃,有股子清甜的生水氣。”
蘭知接過碗筷,也開始吃飯,雖不曾開口邀功,但滿心都是喜悅。
滿夏低頭扒飯,完全不敢言語,他爹哪裡學得“清甜的生水氣”,他怎麼沒有吃出來,甚至還吃到了裡面沒化開的粗鹽粒,又鹹又苦,還是早上的滑肉湯好吃。
滿夏又舀了一勺子蛋羹,這個倒還行,又軟又滑,比他想象的要好吃很多,他狀似不經意問道:“許斯年怎麼了,不來家裡燒飯了嗎?”
桌上瞬間沉默了,劉大山夫夫倆神色古怪,滿夏低着頭沒瞧見。
劉大山:“許小子這些天身體不好,我讓他在屋裡歇息。”
該不會是昨晚凍着了吧?滿夏微皺着眉頭,想起爹說許斯年身體不好,恐怕活不長久,便有些擔憂道:“要不要緊?實在不行,還是要去瞧大夫。”
蘭知:“嗯,滿倉,等會兒你送飯的時候多注意下,不行就請你二爺爺過去看看。”
蘭知說的劉家族裡的一個長輩,略通藥理,平日小河村有個小病小痛的,都找他瞧。
又問滿夏:“怎麼?不習慣吃我做的飯?喜歡許小子做的?”
聽阿爹這麼一說,滿夏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下,解釋道:“才不是,我就是怕人出事了問問,好歹也救過我。”
蘭知輕笑了一聲,沒再追問,另一邊的劉大山面色古怪,沉默着吃完了這頓飯。
飯後稍作歇息,滿倉拎起食盒準備送飯,滿夏看見後主動道:“大哥,你這腿方便嗎?不如我去送,你在家歇息。”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阿爹剛才那樣子,顯然是要将兩人分開一陣,滿倉巧妙躲開阿弟伸過來的手,笑着拒絕了,拄着拐杖道:“我走走活動活動身體,而且就幾步路,要不了多長時間。”
滿倉出門送飯去了,滿夏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蘭知在竈房裡拾掇完,出來見到他這個樣子也不問,全當沒看到。
三人在堂屋裡坐着休息完,又去院子裡接着搭牛棚,這回蘭知換了身結實耐磨的粗布補丁衣裳,一塊去幫忙。
他力氣小,做不了重活,劉大山便讓他排茅草,到時候用來鋪棚頂。去年的茅草一層層排得密實,又拿竹篾編的網格壓住。最外頭再苫層杉樹皮。等下雨的時候,雨水便會順着樹皮溝槽往下淌,也漏不進棚裡。
一邊是原先的院牆,稻草混着黃泥拍在木骨架上,曬幹後刀砍不動。另一邊卻留着透氣的空當,拿荊條編成栅欄。前面還開着門洞,到時候懸張破草簾子,風大時放下來,平日就卷着通風。
日頭偏西,滿倉直起身子,和蘭知一起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幹得差不多了。劉大山催他們進屋歇着,剩下來的他自己幹。
蘭知敲了敲背,擦着頭上的汗,叮囑道:“不行就明天再弄,也不用這麼着急。”
反正他是累着了,幸好午飯做得都是大份的,現在熱一熱,也能湊合一餐,不用另外開竈再弄,省了一樁事。
蘭知先去竈台給自己舀了一盞水喝,要給後面跟進來的滿夏遞了一盞,喝完後,随手将陶盞洗了,放回碗櫃裡擺好。
滿倉已經點火燒水熱菜了,鍋裡加水,放一層木隔子,上面擺菜和飯,隔水加熱,這樣隻用兩道火,就能吃上熱乎飯,還能有熱水用。
“夏夏,将罐子裡泡好的菜撿一盤出來,咱們晚上吃。”别的不說,許斯年這小子弄菜是真可以,菜園裡摘回來的菜,泡在壇子裡,一天就可以吃。
滿夏應了,打開壇口一看,裡面也沒多少,幹脆全取了出來,許斯年說這些必須在三天内吃完,不然吃了對身體不好。
院子裡,劉大山正在往地上鋪幹沙,用耙子推平整後,又墊了一層厚厚的新稻草。昨晚這些,才将放在雜房的牛牽進來,牛蹄子陷在草裡,舒服得直打響鼻。
他拍了拍牛脖子,把缰繩系在柱子的鐵環上。緊接着,又抱來捆鮮艾草,撒在棚角驅蚊。搞完這些,才回屋裡準備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