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沒幹一炷香,暴雨便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麥穗上,噼啪作響。
這麼大雨,稍不留神就會染上風寒,又不是為了自家的地,來幫忙的族人也不敢逞強,紛紛從田裡上來,要往家撤。
趙娥哪裡肯依,還想鬧騰,想把人留下來幫自家收麥子,都是一個姓的,怎麼能這麼狼心狗肺。
還是大兒媳婦實在看不下去,扯了扯她的衣角,低聲勸她:"娘,别說了。趕緊把割好的麥子運回家是正經,再耽擱連這些都要糟蹋了。"
趙娥沒了辦法,仔細想想也是,于是又放軟身段,求大家幫忙送下割好的麥子。雨越下越大,不少人忙着往回家趕,路過這裡瞧一眼,陳家大房都覺得是在看他的笑話,于是答應了。
這邊,劉大山披着濕漉漉的蓑衣趕回家,在堂屋門口停下腳步,他熟練地解開蓑衣挂在牆面的木釘上,又彎腰擰了擰衣服嘀嗒的雨滴。
“快進來。”蘭知迎他進門,“竈上燒了熱水,你快去洗個熱水澡,再換一身幹淨衣服。洗完再出來喝碗姜茶,淋了雨最怕着涼。”
劉大山應了,洗澡水已經備好,旁邊還放着幹毛巾和家常衣服,等他洗完出來,蘭知拿着毛巾為他擦頭發。
滿夏捧過來一碗熱氣騰騰的姜茶:“爹,喝碗姜茶暖暖身子。”
劉大山接過碗,抿了一口,眉頭舒展開來,問道:“姜茶裡加了什麼?味道不錯。”
“放了紅棗和小米,我和阿爹也覺得不錯。”滿夏笑着說,劉大山沒再接着問,看這樣子,姜茶就不是家裡熬的,好在那小子還算聽話,做完了也曉得回茅草屋,沒在夏哥兒面前晃。
幾人喝着姜茶聊天,閑話沒說幾句,又提到了麥子上。這雨還不知道要下多少天,麥子收回來也沒辦法曬,真是愁人。
滿夏手裡捧着姜茶,慶幸道:“虧得咱們搶得快,不然這麼大的雨,要是沒收完可怎麼辦。”
說完,朝着窗外努了努嘴:“看這雨滴,跟下豆子似的,噼裡啪啦的。”
“可不是。”劉大山擰着眉,歎氣道,“今天這場雨來得真不好,我回來的路上,還有好些人家的麥子都沒收完。現在被雨這麼一淋,恐怕要爛在地裡了……”
幾人皆是心有戚戚,蘭知動作輕柔的幫劉大山擦頭發,好奇地問:“說來也怪,這王家往年動作不是蠻利索的,今年怎麼落到咱們後頭了?”
“我也不知,或許遇上什麼事情耽擱了。”劉大山回,“不過他那兒也沒剩多少,我幫着用牛車運了兩趟,沒虧他幾根麥子。”
說起這個,滿夏突然“哎呀”一聲:“咱家田裡還有麥子沒撿,這雨落完,不得全爛在地裡了。”
“一驚一乍的。”蘭知笑着瞪他,“大頭都搶回來 ,你還想冒雨出去要那仨瓜倆棗的?”
滿夏不滿道:“阿爹,蒼蠅腿也是肉。”
“好好好。”蘭知忍俊不禁,“等雨停了,我們都下田去撿。”
屋裡響起一陣笑聲,沖散了這幾日的勞累。
暴雨如注,噼裡啪啦砸在茅屋頂上。許斯年躲在屋内一角,聽着茅草屋發出的吱嘎聲響,心裡直打鼓:這下的這麼猛,自己這間屋子可頂得住?若是半夜塌了可如何是好?到時就真成了落湯雞了。
他裹緊身上的衣衫,盯着不斷往下滲水的屋頂發愁,雨水順着茅草的縫隙滴落,在泥地上彙成一個小水窪,許斯年歎了口氣,挪了挪位置,避開積水的地方。
好在這暴雨隻下了一個多時辰,後面雨勢就漸漸小了,許斯年扒着窗戶往外瞧了眼,空中飄着細密的雨絲,自己這間茅草屋因為地勢較高,也不曾積水。
他懸着的心放了下來,看來自己這間小茅草屋還挺結實。等雨停了,他的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他起身點火燒水,準備就着熱水吃餅子。
餅子是中午做好的,七成粗面混三成白面,吃得不算多麼精細,但也不至于硬的喇嗓子。
等他将餅吃了一半,茅草屋的門被敲響了,許斯年在裡面問道:“是誰呀?有什麼事?”
門外靜了下來,許斯年心中好奇,正準備上前透過門縫看一看,就聽到門外那人說話了。
“是我,你開門。”
聲音很熟悉,是夏哥兒!許斯年手裡捏着餅,瞪大了眼睛,莫名有些慌亂。
他好久沒看到夏哥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