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院門半掩着,幾人坐在堂屋内說起事。蘭知将他們今日做好的扇子拿過來給丈夫瞧,又讓滿夏将前幾日五錢銀子買的也拿過來,一同比對着看。
劉大山并不懂這其中的門道,隻覺得新做的這幾把扇子雖沒有買來的精緻鮮亮,但說要差很多,那倒也不至于。
“我看作得挺好的。”他誇道,隻肉眼瞧,并不上手摸,怕給扇面摸花了。
蘭知笑意盈盈,握着扇柄輕搖,口中道:“這扇子,我瞧着好極了。”
做好第一把扇子幾人就窩在家裡算了賬,家裡喂的蠶不多,但結出的繭子也有五六千個,若是照村裡往年那樣直接賣鮮繭,按今年行情才能賣幾個錢?三五兩罷了。
如今有了這制扇的手藝,劉家幾個就更看不上賣鮮繭的錢了。用料節省些,五六顆蠶都能裹一把小扇子,實誠一點,頂多就用十顆,比許斯年預估的還要少,加上扇骨,成本不會過三十文。
可一把扇子能賣多少?劉大山買的那兩柄素扇都能賣五錢銀子一把。若是他們能做出差不多的扇子,哪怕品質略遜一籌,定價賣四錢銀子一把,也會有許多人出手購買的。而且價低了,許多原本覺得絹扇金貴不買的人家,說不定也會咬牙買上一柄。
這麼一合計,即使是賣得更低,對他們來說也是流水般來财的利潤,想到這裡,衆人心頭火熱。
但許斯年也給衆人潑了冷水,提醒道:“這扇子的工藝我白天也展示了,并不難,稍微有心的人就能琢磨出來,到時便賣不了高價了。”
說白了,這樣的暴利,隻會是一時的。
幾人聽了,無所謂地擺手,滿倉更是道:“也不想能長久賺大錢,就是再精巧的東西,都有人能鑽研出來,咱們還是考慮如何趁着這段日子,多多賺上一些銀子。”
見劉大山夫夫和滿夏也是一臉贊同,許斯年暗自發笑,笑自己着相了,這劉家的人,心裡通透得很,倒是顯得自己瞎操心。
不過眼下倒确實還有個重要的問題。
滿夏托着下巴,苦惱道:“這扇子咱們要怎麼賣呢?我聽說,這城裡做生意和吉祥街不一樣,各行都有各行的規矩,若是沖撞了,恐怕要惹來麻煩……”
他平日裡趕集,在吉祥街不過賣一些菜,也就賺個三四文的生意,就這樣,都還有人說些酸話。若是真要賣扇子,恐怕招惹的是非更多。
想到這裡,滿夏歎了口氣。明知前方有金元寶,卻顧忌着不敢伸手拿,這滋味,真是愁人。
許斯年也停下來了,确實,這裡可不比他們那個時代,雖然也有許多彎彎繞繞,但大面上都還是講究規矩的。到了這裡,地痞流氓、同行商人、官府衙門,單靠他們這幾個沒身份的泥腿子,恐怕被纏上了都很難脫手。
這事兒其實也好解決,幾人腦子一轉,有了大緻的想法。不過滿倉顧忌這扇子手藝是許斯年帶來的,不好開口直說。許斯年也顧忌自己還是外人,怕拿不準二老的意見,也沒開口。
劉大山性格直,回來時蘭知又悄悄和他講了兩個小孩的事情,幾乎是默認了這種關系,他自然就不也背着這個準女婿,有什麼就說什麼。
“我倒是有個法子,既然這扇子利潤大,那光靠咱們一家,既吃不下也守不住。不如拉着族裡人一起幹。咱們劉家在小河村足有五十多戶人家,四五百的人口,真要擰成一股繩,任由誰想來搗亂都要掂量掂量。”
既然小許都說了是賺一時的快錢,那自家把着這門手藝反倒不好,與其提心吊膽怕人眼紅,還不如早早拿出來,和大家一起,安心把錢賺了。
許斯年也不反對,笑着說:“我也正有此意,眼下咱們最要緊的,就是搶時辰。就要趁着别家都沒反應過來,咱們做得越多,賣得越遠才好。”
他比畫了一下:“懷安縣城和周邊的幾個鎮子,甚至是其他縣城,咱們的攤子鋪得越大,賺頭越大。”
既然一時半會攀不上城裡那些大樹,那就自家人擰成一股繩,四五百的人口做這樣這生意,沒什麼可怕的。
當然,許斯年心裡也有一本明白賬。
他在小河村這些時日,算是把劉氏一族的秉性瞧得差不多了。雖不是什麼詩禮傳家的書香門第,卻自有一股令人敬佩的骨氣。最難得的是,是族人之間那份實實在在的情義。
就拿夏哥兒這事來說,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的利害:為了一個即将外嫁的小哥兒,得罪一個有前途的秀才,實在不是樁劃算買賣。
夏哥兒日後嫁出去,說到底就是外姓人,那秀才若是高中,說不定還能照拂鄉裡。但劉家人偏偏就選了這條“不聰明”的路。許斯年當初跟着劉大山上門,都沒怎麼勸,大家就都應下了。
這般行事,做生意或許不夠圓滑,但作為合夥的族人,卻是再可靠不過了。
若真是像陳家人那般,他就是把扇子丢了,也不和他們一起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