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他們村裡人進城賣東西，都是往吉祥街跑，那兒往來的都是平頭百姓，三文錢的竹筐，兩文錢的草鞋，五文錢兩把的新鮮菜，最是好賣。

可今日不太一樣，這扇子要好幾錢銀子，吉祥街那邊挑擔的、趕集的，有幾個人舍得掏銀子？

劉旺家提議道：“大山叔，不如去園門橋那邊，那兒有錢人多，進出的人身上都穿着绫羅綢緞，想來不會缺買扇子的錢。”

“但是那兒鋪子也多。”滿夏有些不贊同，“那種大鋪子都有自己的進貨渠道，那邊的客人也大概看不上咱們小門小戶的東西。”

許斯年眯了眼日頭，心裡有了主意，道：“咱們去小東門那兒，那兒碼頭多，除了早市，未時還會再開一雅集，來往的人也不少。”

到了未時，正好避開了正午，天氣沒那麼熱，早市的商販也都散了，用過午膳休憩過後，城裡諸多有錢有閑的文人雅士，或是采買的各府經辦，大多願意在這時出來閑逛。

許斯年笑着解釋：“不用跟大鋪子搶生意，也能和買主直接談價，而且……不遠處就是清綠河，攜伴出來玩的人不會少。”

衆人聽了，都覺得有理。劉大山會意，一抖缰繩，道：“那好，咱們就去小東門。”

牛車拐了個彎，踏上青石闆，拉着衆人和一箱子扇子往小東門去了。

到小東門時，雅集還未開，大家夥拿出帶來的幹糧，就着放涼的滾水吃了，許斯年還從家中帶了一油紙包的蘿蔔泡菜，衆人分着吃了。

未時剛至，小東門雅市人聲鼎沸，許斯年早早領着衆人尋了處樹蔭下的空地，劉大山等人麻利地将東西從車上卸下來，支起一個簡易的攤位。

許斯年取了一塊布，上面寫着“天工繞絲，劉氏細扇”，綁在筆直的竹棍上，插在攤前迎風招展。又将扇子拿了幾把出來，擺在早先就做好的木架子上，他特意調整了位置，讓陽光正好映在蠶絲扇面上，泛着珍珠般的光澤。

“這個位置選得好。”劉大山難得誇了一句，指着斜對面的茶樓道，“瞧見沒？那兒坐的可都是城裡各府的采買，這些爺們眼裡毒得很，最愛一些稀奇玩意兒。”

許斯年聞言，不動聲色将絲扇往那邊擺了擺，大聲吆喝道：“諸位夫人老爺請看喽！新鮮出爐的‘天工繞絲扇’，全淮陽府獨一份的手藝！”

他手腕一翻，拿起一柄團扇，在陽光下繞了個圈：“大家瞧一瞧看一看，這工藝，這光澤，保您帶出去有面兒。”

這番話一出口，饒是對自己手藝有自信的蘭知都羞得低了頭，在場的幾個漢子更是突然啞了嗓子，這詞兒，他們事先也沒對過呀！

倒是滿夏，瞧了許斯年一眼，大大方方地站到前面來，高聲吆喝道：“新的手藝，整個淮陽府第一家，今天就三十扇，賣完了就沒了！”

他們這邊喊得聲大，口氣也大，茶樓上有好幾位客人已經起身往這邊張望，有個穿褐衣的中年男人更是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對方還沒開口，許斯年便主動邀他道：“這位爺，您看看我家的扇子？”

那中年男人過來一瞧，見上面擺着的不過是尋常的蠶絲扇，頓時有些不快，冷着臉道：“你這扇子布莊裡多的是，也敢誇口什麼獨一份！”

說着，便要拂袖而去。

“這您可就錯了，您再仔細看看。”許斯年見他惱了也不慌，反而笑着攔住他，“您摸摸看，尋常絲扇用的是織好的綢緞裁剪，我這是用上好的頭茬生絲手工盤繞而成。您瞧這收口處，都裹着絲呢！别家可沒這樣的手藝！”

許斯年換了把更精緻的，展示道：“這顔色過渡的可比普通絲扇自然許多，您瞧，陽光下多好看。”

那男子将信将疑地接過扇子，對着日頭細看。隻見扇面上的漸變色竟如煙霞流動，比尋常印染的多了幾分靈動。

那人臉色稍霁，開口問道：“既是新扇，那如何定價？你且說來聽聽。”

許斯年搖着小巧精緻的團扇，卻不顯得輕浮，反倒讓人覺得清俊，引得過路人都忍不住駐足張望。

“今日頭一回賣，全當結個善緣，我手上這把暈染的，賣六錢，先前把柄素些，隻賣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