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悄悄在各家各戶傳開了,不過兩天的時間,男人們還在田裡守着水,家裡的女人和夫郎都已經盤算着家裡的蠶絲能做多少扇子了。
男人們反倒是最後知道的,如蘭知所說,地裡刨食的糙漢子哪裡弄得懂這些精緻小玩意兒,隻是一聽這種扇子在城裡最低也要賣五錢,頓時吓得不敢碰了。手糙,怕摸壞了這絲布做的銀子。
全族都摻和進來,不是件小事,劉繼宗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先謹慎行事,讓人先繞了三十柄扇子,又讓劉大山先帶幾個族人去城裡探探行情。
說是讓劉大山帶人去,實則是把這事交給了蘭知他們。許斯年從滿夏那兒得了消息,也跟上了牛車,一同進城。
随行的還有族裡的三個後輩。
一對雙生子,今年十七,是家裡最小的,都還沒娶媳婦,大的叫劉生,小的喚作劉成,性子活泛,做事風風火火。
另一個是族長家的二兒子,二十有五,家中已有兩兒一女,性格穩重,辦事牢靠,正好能壓一壓那兩人的毛躁性子。
牛車吱呀碾過黃土道,劉成蹲在車上,眼巴巴地瞅着裝扇子的那個箱子,手指頭在膝蓋上劃來劃去,得意洋洋晃着腦袋,嘴裡還念念有詞:“三十把扇子,每把定四錢銀子,那可就是整十二兩……”
“閉嘴吧你!”劉生踹了弟弟一腳,眼睛瞪着壓低聲音罵他,“瞎嚷嚷什麼,财不露白的道理懂不懂,這車上就你會算數!”
劉成被踹的一個趔趄,揉着屁股咕哝道:“這荒郊野嶺的,也沒什麼人,而且這裡就一些扇子,也不是銀子……”
話音剛落,眼神瞥見滿夏冷飕飕的眼神,頓時歇了聲音。
“你要是不信我們能賣出去這個價,你現在就回去。”滿夏指着車外道,“後頭多的是人想進來見世面,若要是為了你這張嘴,壞了咱們的買賣,我可一定告訴族長。”
前頭族長家的二兒子劉旺家轉過頭,黝黑的臉上堆着笑,打圓場道:“夏哥兒說的話醜,但理是這個理。阿成,你瞧瞧那箱裡的好扇子,美得跟什麼似的,何愁賣不上好價錢。而且咱們雖不能到處招搖,但也還沒賣就洩氣,平白惹人笑話。”
許斯年在闆車尾閉目養神,耳朵支棱着。這幾日他确實累得很,劉大山隔段時間就要起來巡田,他也不好整夜睡覺,隻得撐着面子。
此刻聽到車内的小争執,也不開口說什麼,隻盤算着等到了城裡,将扇子一賣,錢到手裡,自然什麼都好說,無須現在白費口舌。
這些念頭在腦子裡轉着,忽聽得滿夏又說起話來,那清亮的嗓音像把小鈎子,撓得他心尖發癢,嘴角微微翹起。
劉成就是嘴上花花,沒什麼壞心思,此刻見到滿夏生氣了,也不敢頂嘴,連連賠不是,希望家裡這脾氣大的小哥兒能早些消氣。
“夏哥兒别惱,我這張破嘴就是欠抽,您小哥兒有大量,饒哥哥我這一回?”
劉生見他這慫樣,心裡好笑,但也有心幫弟弟解圍,眼睛滴溜一轉,瞅到車尾支着耳朵聽熱鬧的許斯年,于是轉個話題問道:“這位小哥就是蘭阿叔的遠房侄子吧?你别靠在那兒了,那兒灰重,坐過來和我們說說話。”
許斯年心裡暗笑,知道這是要拿他做台階,卻也隻得拍拍衣裳挪過去,垂着手行禮:“見過幾位兄弟,在下許斯年,因家中變故投靠蘭阿叔。”
都是少年人,湊在一塊聊過幾句話後,便熟絡了。劉成這個沒心沒肺的,剛還蔫頭耷腦的,此時聽說這扇子是許斯年的主意,頓時來了精神。
“許弟好有本事,我娘說這扇子妙得很,她們妯娌幾個捆在一起都想不出這樣的法子,這是合該你賺錢!”
“可不是!”劉旺家接過話茬,“我聽說城裡那些小姐夫郎的,就愛在這小物件上較勁,你們嫂子前段時間去絲織坊送料子,聽說城裡有個小姐,為了一匹料子,愣是花了五十多兩銀子!”
聽到這個價格,衆人也是心驚,這錢原來還能這麼花嘞!有錢人的銀子都是水淌來的呀!
滿夏原本繃着臉,見他們越說越熱鬧,臉色也不由得緩和很多,許斯年瞧了,又故意惹他。
對着在場幾人誇道:“這扇子雖是我想的法子,其他的我可不敢邀功,那箱子裡好幾個新鮮花樣,都是蘭阿叔和夏哥兒他們想着做出來的。”
滿夏聽了,得意地仰起頭來,許斯年說得不錯,他近來苦練這手藝,如今這扇子做得也是有模有樣,自覺不輸店裡賣的那幾兩銀子的。
衆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城裡。劉大山交過進城費,拉着缰繩躊躇道:“接下來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