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心裡也都清楚,既然大山願意帶着族裡賺錢,誰要是貪心不足,因為那仨瓜倆棗的壞了情分,豈不是要惹人生厭,往後還怎麼在族中立足?
待劉繼宗說完後,他環顧四周詢問道:“在場的人,可有不同想法的?”。
堂下一片寂靜,隻聽見幾聲贊同的“應當的”“沒想法”,既然如此,他和幾個族老交換過眼神後,都滿意地點了點頭,此事就算定下了。
緊接着,有人招呼許斯年上前。
許斯年早有準備,應聲上前,在早已備好的案桌前研墨提筆,跟着劉繼宗的口頭交代,他手腕輕轉,寫下一行行幹淨整潔的楷書。
等人上前按手印時,許斯年聽到有人在底下竊竊私語,一個模樣黝黑的漢子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袖,壓低聲音問道:“這年輕後生是誰?不是族中人?怎麼從未見過?”
被問到的那人也是個促狹的,故意抿着嘴搖頭,一副知道但不想說的樣子。那人果然上鈎,耐着性子又說了幾句,還許了半壺酒。
“哎呀,這你都不知道,早就傳了消息來,這人是劉大山的準哥婿!”
“啊?!不是說和陳家再不做親家了嗎?”
竟然是把他當作了陳明遠,在一旁聽着的許斯年頓時拉了半張臉,心情很不爽。
“瞎猜什麼?這是另外一個,姓許,如今這扇子的工藝就是他教的。哎呀,你就等着喝大山家的喜酒,别的不管許多。”
他的兄弟的腦子裡除了那幾畝地,估計就沒别的東西了,都說和陳家鬧掰了,怎麼還能扯上陳明遠,說話的嗓門又大,他都看見劉大山和那後生臉色都陰了。
插秧和收蠶本就是前後腳的日子,這麼多年都是如此,各家各戶也都能安排好事情。但如今加了這麼一項制扇,日子便頓時緊巴起來。
早就料到如此,許斯年提了意見,劉繼宗和幾個族老商量過後,把活計條條理理安排了下去。
壯勞力們仍舊管着田裡的活計,這是家家戶戶的根,輕易馬虎不得。
留在家裡的,手腳靈巧的專管繞扇這一項,半大孩子則負責削扇骨,打磨邊角,上了年紀的老人們做些輕巧活,和娃娃們一起幫着搭把手,偶爾遞個材料,跑個腿。
這樣一分派,各家各戶倒也不至于手忙腳亂,大多數人都分到了合适的事情,做起來也還算應手。
隻是從早到晚,家家戶戶都不得閑,有些夜深了還點着油燈繼續幹。
不過他們可都聽族長說了,這暴利的生意估計也就做這一段時間,等市面上的扇子多了,也賣不上高價了。如此一來,真是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四個時辰,長出四隻手來。
好在這做扇子和刺繡不同,隻要捏着扇柄小心點,手法得當,就不用擔心磨壞了料子,所以很多人做得也得勁。
想到城裡那些穿綢裹緞的富貴人,日後手裡拿着的正是自己親手做的扇子,而且還要用白花花的銀子來買,劉家人手上的動作越發輕快起來,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
另外一邊,小東門雅集上,許斯年帶着幾個夥計連着好幾日都在這兒支着扇攤。
如今城裡正時興絹扇,富貴人家出門若不執一把,便覺得失了體面。尋常百姓雖也豔羨這份風雅,卻苦于動辄好幾兩的高價,隻能望而卻步。
如今聽聞小東門有個攤子,絹扇隻賣四錢銀子,不少人半信半疑地前來探看。
待擠過圍觀的人群,将那繞絲扇捧在手中細看時,發現精緻的纏絲工藝、光滑的竹骨折扇,竟好像與富貴人家手中的别無二緻。
原本猶豫的客人頓時改了主意,爽快地付了銀錢便走,有了這扇子,她回去便可以邀上幾個朋友出行喝茶。
第一個光顧攤子的那個中年男人也常來挑選新花樣,自家小姐今日要配杏黃衫子,明日又要搭湖藍裙,掐指一算,上個月就換了七把扇子,心道這哪裡是用扇子,分明是在撒銀子。
夫人撥不了許多銀子,眼見着要得罪了小姐,卻不想讓他遇到了這樣一個好攤子,以前一把扇子的錢可以買好幾把,當然,他隻說是沖着這城裡獨一份的手藝來的,絕口不提錢的問題。
不過幾日工夫,劉氏繞絲扇的名聲便在城裡傳開了。專程來小東門尋扇的人越來越多,攤前常常圍得水洩不通,扇子賣空的也越來越快。
有人催許斯年多拿些貨,也有人激他是不是要吊着大家胃口,聽這些話,許斯年有苦說不出,他也不想吊着顧客,早早把銀子賺到手裡才是正經。
家裡從早到晚趕工,可這每日近百把的銷量,實在供不應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