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慢慢啜着,在沙發上悠閑自得地坐下,半晌,才打破沉靜:“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了,五年一别,你從那個冷心冷清的男人居然也變成了溫柔多情、患得患失的好男人。”加利巴地陷入回憶,他們第一次相見是在宮廷晚宴上,當時隻有十二歲的艾德裡安已經獲得了在宮廷演出的資格,當時大家盛贊其天才之程度繼承自其舅公沃爾夫岡·阿瑪多伊斯·莫紮特,已經十四歲的加利巴地看着在那裡安靜聽着衆人誇贊的莫紮特,心中一嗤:再天才又如何,如果隻會混迹宮廷,往返于達官貴人的府邸,也不過是一個技巧高超的樂匠罷了,可是他看過去,心中一驚:那個男孩雖然溫文爾雅地笑着,但他的眼裡什麼也沒有!是的,什麼也沒有。沒有對于他們誇贊的洋洋自得,沒有面對達官貴人的小意奉承,也沒有對于皇宮奢華裝飾的好奇欣羨。他的眼裡什麼都沒有,仿佛站在哪裡,面對什麼樣的人,對他來說都一樣,關鍵是衆人好似都沒看出他溫柔外表下的冷淡。
加利巴地眼裡閃過一絲興味:有趣的小子。當看到他演奏的時候,加利巴地被他眼中的神采吸引住了:這小子,是真的很喜歡音樂啊。贊歎過後,也就放到了腦後,他依然是衆人眼中的花花公子,遊戲人間,小小年紀就風流成性,比他的父親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家感歎:公爵家的小子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姑娘呢!而他,也不時聽到貴族們間流傳的奧地利皇宮的八卦:除了最多的是曾經的巴伐利亞的茜茜公主——現今的奧地利皇後又到了哪裡旅行,以及她與皇帝陛下的又一次争吵爆發,餘下最多的,便是那個琴技高超的小子深受奧地利皇帝陛下的喜愛,經常出入皇宮,伴着陛下出遊,也有猜測他與陛下的桃色關系的傳聞,每次加利巴地聽過都隻是一呻,随即便忘,從不放在心上,因為二人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聯系——他依然是他的花花公子,而他,也依然是皇帝陛下身邊的紅人.......
本以為不會相交的二人,在命運的安排下,有了那樣的第二次相遇——彼時,衆人皆以為他又和某個風流俊俏的少婦偷偷離開慕尼黑,到某個鄉下莊園快活去了,上流社會的貴族們說起他的八卦津津有味,每次都能流傳出形形色色的版本,讓人聽之咂舌,為那群婦人的想象能力歎服。每個不在慕尼黑社交場上出沒的女性都被YY成他此次绯聞的女主角,大家都為自己的分析能力和消息來源“真實、廣泛”而得意洋洋,自命不凡。這,就是上流社會的娛樂!而事實上,他正受皇帝陛下的直接命令,成為奧地利與普魯士戰争中的一位普通軍官——羅賓·凱恩茨上尉,他骁勇善戰,足智多謀,在幾場重大戰争中立下赫赫戰功,很快便升至上校一職。
一日,浴血奮戰,在部隊走散,他孤身一人突出重圍,逃至一戶農家,失血過多,昏迷,恰巧為行至那裡尋找靈感的艾德裡安所救,而有所深入了解——艾德裡安不是聖人!他自有心中的一番準則,他愛好和平,卻也不懼怕戰争,他認為人人平等,但對人性有深刻的理解,透徹的令人心驚,他熱愛音樂,但并不會天真地以為這個世界單純美好的如同音樂。總之,他,是通透的,淡漠的,卻也有音樂家光明美好的一面。與他深入交談,加利巴地總能有所感悟。且更令人稱道的是,他,是音樂上的天才不假,同時,對于行軍布陣也十分有天賦,在與加利巴地結識後,他曾提出過幾個很好的點子,取得了重大成果,也避免了不少傷亡。而這些,加利巴地通過密信也彙報給了皇帝陛下,。皇帝曾想給他記上軍功,但被他謝絕了,從此,在宮廷樂師的身份掩蓋下,他也成為了軍中智囊,不過身份及其隐秘,知道的人甚少。人們不會相信,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溫文爾雅的清俊樂師,也會是戰場上一計滅敵,殺人不手軟的冷酷軍官。加利巴地曾打趣他:“戰場,激發出了你心中除了音樂以外的血性。”但依然不變的是他對人對物的冷清冷情,除了與他有過過命交情的加利巴地外,好像他還真沒把其他人放在心中,就連家人,也沒有交心的感覺,隻是血緣關系而已.......
不過,現在一切都有了變化。加利巴地輕撫下巴,從回憶中拉回思緒,現在的他,隻要碰到一個女孩兒,就眉也順了,眼也柔了,原先的淡漠好像霧一樣從臉上散去,心也不再冷了,變得畏首畏尾,患得患失,這,哪還看得出之前的冷淡模樣?——除了和自己獨處的時候,一想到這個,加利巴地就牙疼,不過轉念一想,也說明他們二人的情誼沒有改變啊。其實,在艾德裡安不會受傷的情況下,加利巴地還是看戲看的很歡樂的,畢竟這一輩子,看到他這樣的機會恐怕也隻有這一次,可是又擔心兄弟的戀情最終不能開花結果,隻得一場傷心。所以,他必須搞清楚艾德裡安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樣他才好應對。
想到這兒,他擡起頭,對氣定神閑的艾德裡安說:“你對百麗兒是怎麼打算的?”艾德裡安涼涼地掃他一眼,仿佛在嫌棄他多管閑事,看的加利巴地一陣内傷:要不是你是我兄弟,怕你受情傷,我還懶得管這麼多呢,隻看戲多好呀。才道:“順其自然。”聽到這個回答,加利巴地不滿了:“順其自然,你不怕她永遠隻拿你當長輩嗎?她不知道你的心意該如何?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着她嫁給别的男人嗎?”“她現在還小。”“小?所以呢,你難道不知道王室的人早婚并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嗎?當年茜茜公主出嫁時也隻有十六歲,你就不擔心她在這兩年裡嫁人嗎?而且,如果你真的想要娶她,就必須有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你們的年齡、地位、身份的差異會讓這場婚事變得困難重重,如果她不确定是真的愛你,那麼她會和你一起奮鬥到底嗎?”艾德裡安擡起頭,直視着加利巴地,目光灼灼:“可是我不願意難為她。”是呀,這些問題他都有想過,可是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們兩情相悅的基礎上的,而現在,他已隐隐猜測百麗兒或許已經察覺到他的情感了,畢竟是他沒有掩飾好,不是嗎?艾德裡安心裡矛盾重重,既想要知道百麗兒的态度,又怕看到她對自己的躲閃、害怕,甚至是厭惡。罷了,承認吧,隻有遇到重視的人才會這樣膽小吧,可那又如何,愛她,自己早就認命了......加利巴地擡頭還想再說什麼,可是看到好友那雙眸子裡閃過諸如沮喪、痛苦、堅定的種種情緒,話,堵在了嗓子眼兒,說不出來了。
最終,加利巴地放下酒杯,拍拍艾德裡安的肩:“無論如何,我都會支持你的選擇。”後就出去了。
這一晚,是雷雨過後難得的星夜,可是沒有人有心思賞夜,在不同房間的床上,幾人輾轉反側,注定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