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合璧,朝這間客棧傾軋而來。官道兩側草木後倏地蹿出人影,擡指放箭。
鐘錦收回視線,躲避間傾身拔出那柄短刀,橫手一擋。
吃到的力量險些震刀脫手。
餘光掃見莫上麟策馬繞至左側,她在刀光逼近時驟然仰面,猛得記起幾個零散招式,劈入刀縫後巧勁滑挑,竟絆得那人連退幾步,刃已過喉。
肌膚骨骼割斷的觸感順刀柄不爽累黍傳至鐘錦掌心,她濺滿鮮血的手微顫中半分未頓,幹脆利落抽刀,冷斥:“這等身手不似青影的人。”
“将死士模仿成軍中士卒,青影做得到。”那邊話音随意,手中是一柄從未見出鞘過的墨色障刀,撩去箭矢間微微偏頭,笑:“本王的刀如何?”
鐘錦已然和手中利器磨合,刀聲刺耳:“真快。”
更迅疾的馬蹄就壓道一轉,躍起間将鐘錦橫拉上馬,冷靜而瘋癫:“别這麼說,快的隻是本王的刀啊。”
她委實沒多少力氣,全憑一口氣支到現在,聞言笑出聲,收刀入鞘。
反握住莫上麟:“到懸崖了。”稱呼被風吃滅,她聲狠:“什麼幹柴烈火,等活下去再燒。”
一箭追至,馬蹄躍出山外的瞬間鐘錦落入清冷懷抱,然後随墜落擡手抓住崖壁藤蔓,人已被側拉至洞穴。
這動作太過行雲流水,以至于鐘錦懷疑這厮早有預料,然而落地後莫上麟的手迅速捂住她眼:“别睜!”
戴慣面具的臉頰對空氣中浮沉的灰屑極為敏感,她立刻察覺四周有煙,眼睛已經被布條覆住。
“煙裡有毒……又是這個東西。”
鐘錦沒聽清,隻感覺到瞬息間此人竟再次離地躍下,條件反射扯緊他肩:“莫上麟你不要命了!”
回應她的是一聲悶哼,千面蓮立刻滑入掌心,鐘錦擡指幾下被莫上麟握住一轉,碎瓷片沒入追兵腹部。
“趕盡殺絕到這種地步,做局的人被逼瘋了!”擡手欲解布條,莫上麟忽然停了一下,側耳聽那兩人掉入谷底。
喘息:“六小姐,你說本王從這裡跳下去,會不會死?”
“你……”
“總之不會讓你出事。”
習武之人的動作根本不是鐘錦那三腳貓能攔,莫上麟已徹底脫離開岩壁,風——和壓抑住的痛哼,一起撞向地面。
山裡的夜比外頭都黑。
星光明顯,且炫目。
蟬鳴很響,間或夾雜某些遊絲般的呼吸。鐘錦從頭腦斑駁裡緩過,摸到身下人尚存的鼻息,呼出一口氣。
後知後覺感受到左臂的疼。
命運多舛啊,大約好不了了。
她很快凝神。
在不遠處找到那兩個追兵補刀,鐘錦借月光略略看了一圈地形,勉強和地圖上一片區域對上樣子。
頭頂仍能隐隐聽到呼喊,亥令去叫随行禦林,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這裡,至于和上頭大亂沾親帶故的簡梨……鐘錦思索了一下,摸出一枚竹球。
兩指下壓彈開,木鳥低低懸了半圈,飛了出去。
卷了兩圈裈角,鐘錦發現莫上麟腿上的傷實在擡高,幹脆拆了蹀躞往下褪。清水潑進四指長的刀口,人眼睫一顫,沒有醒。
她沒學過止血,隻能拆了自己手指的布翻面給人纏緊,壓了足足百來個呼吸,才試探松手——還在流。
鐘錦眼皮跳了跳,猶豫幾息後還是解開腕上帕子當墊,然後極偷懶地拿石塊代手壓了,退後好幾步。
靠樹幹歇息。
應該……不會失血到截肢吧。
她實在沒力氣繼續,用搜刮來的皮囊壺打了水,自己喝了幾口忽然頓住,往莫上麟嘴裡倒了幾滴。
再附贈自個兒指尖一點血。
又靠回樹邊。
神已迅速思略。
這些人到底是要救鐘飛令,還是要殺?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一出徹底棄鐘氏一族于不顧,對于她那個一生謹小慎微偶爾驚天動地的後爹都無半點好處。
不是自導自演的話,是太子麼?
很奇怪,雖沒有證據,但鐘錦隐隐覺得裡頭還有旁人。
她後腦有一根筋脈在抽疼,反複幾次後伸手摸到一片烏紅,分析不下去了,隻能擡頭看月漸偏西,等莫上麟的血止住。不過脫人衣服鐘錦熟練,再給穿上去卻不是那回事,她貓黑摸索了一會,隻覺得蹀躞實在繁贅不堪,锒铛金玉随動作撥弄在略微發燙的軀體上胡亂貼着,腕忽然被抓住。
莫上麟悶咳:“……六小姐想在這兒?”
“……?”她噎了一下,繼而對此人半身不遂着都能起/反/應深表不解,人突然被拉下。
唇狠狠咬了上來。
這個吻極兇,趁着她愣神的一瞬舌就破齒而入,然後極其蠻橫地侵城掠地。鐘錦瞳孔倏地擴張,躲閃被莫上麟扣住後頸強行壓下,被迫承受這攫取和吮吸。
混亂中鐘錦半撐地的手肘一折,因悶痛咬到自己,血腥味立刻彌散。莫上麟本能地去吮,卻在感受到鐘錦顫栗後緩緩停下,退出。
抿去她唇上津液。
換成綿密、缱绻的觸碰:“……為什麼不喊停,嗯?不像六小姐的作風。”
灼熱氣息交纏不清,鐘錦偏過頭喘。
“王爺,”她感覺到那指尖的繭摩挲在小臂内側,激起半邊酥麻,分明折磨着不想讓她繼續說,還是直覺着脫口,“你對我的血……到底為什麼嘶!”
被咬破的地方傷口再次加深,那齒尖甚至探進去磨出極強烈的刺激,莫上麟手指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