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悅被他抛出的問題愣怔住,這是什麼意思?感情不是他們帶他來這裡的,怎麼會問他這種問題?
對方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這一路都是每到一個地方,我們就停頓幾天,願意在哪處安家的就止步于哪處。”
“哦。”祝明悅讪讪道,他也才剛來,這些事情根本沒人告訴他啊!
他此刻腦子飛速運轉,但對方顯然沒給他思考緩沖的機會。
“你想不想和我們一塊北上看看?或許你能碰到更好的機遇。”
祝明悅可恥的心動了,倒不是貪圖所謂的機遇,而是比起獨自一人在此地定居,顯然目前崔谏母子更能給他安全感。
他之前還以為大家會在一起,沒曾想是他想簡單了,人家壓根沒打算在此處定居。
既然這樣,他不如跟着崔谏。
他正欲應下,話還未脫口,便又被止住話頭。
“罷了。”崔谏眉頭緊鎖,臉上似乎劃過一絲糾結的神情,過了半晌後長歎道:“你還是别跟着我們了,康陽郡還算富饒,你就在此處安定下來好過繼續奔波。”
得了,他想跟着一起,人家卻又不想帶他,還能說什麼,隻能點頭答應。
而且看對方的神情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隐,自己還是不要去拖累别人了。
“你們什麼時候出發北上。”祝明悅問道。
“就在這兩日,再過段時間,大雪封路就不好趕路了。”
“崔兄,你後日走好不好?”祝明悅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麻衣,蹙起眉頭,“我明日就可以去河道上工了,我拿了工錢就去縣城買衣服,回來就把這一身還你。”
崔谏不知說何是好,是該說眼前這少年太天真還是太傻,二十文的工錢隻能支撐他一天的溫飽,至于其他的想也不用想,普通百姓的日子尚且過的艱難,更何況祝明悅現在身無分文又居無定所。
他倒是想把這個少年帶上,起碼有他幫襯不用受盡饑寒,可此行他亦是要面對未可知的重重危機,弄不好還會失去性命,還不如在此處苟活為好。
篝火随風搖曳,明明暗暗讓他有點看不清對方的臉,隻有一雙清澈純良的大眼睛一如既往透着光亮,讓人心中柔軟。
崔谏自嘲地勾起唇角,往日過慣了高官顯爵眼高于頂的日子,從未把目光給予過他人,如今一朝落魄成喪家之犬,竟還遇到了莫名想保護之人,實在可笑。
“不用了,這衣服你留着穿吧,無需還我。”
崔谏從懷中掏出一塊月牙狀的玉石,遞到祝明悅面前,示意他收下。
“崔兄,這是玉佩嗎?”祝明悅用指腹反複磨蹭,質地溫潤還帶着暖意。
“閑來無事自己刻的,你收好,以後可能會用得上。”
“好,”祝明悅将玉佩收入懷中妥善放好,“待崔兄闖出一番事業,我就帶上這枚玉佩投奔你府上。”
這番話并非玩笑,他心裡清楚崔谏非等閑之輩,給他這枚玉佩也比非是單純贈物,定是有其他用處。
就在兩人說話時,外頭的人陸續進來了,兩人便默契地不再多言,将篝火熄滅,鋪上稻草被子,早早入睡了。
翌日,祝明悅被嘈雜的腳步聲吵醒。
外面天色漆黑一片,有人點起火在屋内熬上了一鍋湯水,不論能否飽讀,起碼暖暖胃好上路。
祝明悅昨天給他們透露的消息讓他人吃上了魚,所以今天也分上一碗野菜幹湯。
崔谏還未醒,左右他不需要上工,便沒喚醒他。
于是祝明悅喝飽肚子後,給崔谏掖好被子反複确認不會漏風便跟着大部隊離開了。
路上他快被凍的懷疑人生,幾度腿腳打顫,咬牙堅持終于是到了目的地。
别人都是去幹挖河道,拉淤泥的活,隻有祝明悅去了後方空地的棚子,他到的不算早,除了他另外四名也都到齊了。
他們的任務就是把堆放成小山似的黍子磨成面,加入少量番薯烹煮,供那些修建河道的人吃。
祝明悅這時才發現這活根本不需要任何廚藝,不停圍着磨轉就行,随便拉條驢都能做,但驢哪有人便宜,一條驢得好幾兩銀子,他們五個一天工錢加一塊頂多才一百文。
一想到穿來這個地方,身價還不如一頭牲畜,他聳聳被凍僵的鼻子又想迎風流淚,但眼淚還未湧出又立即被他憋回去了,原因無他,畢竟天寒地凍的,眼角挂着兩串冰碴子不好看。
祝明悅悶頭磨了半個時辰黍子,将手頭的活交接給别人,又拾起菜刀哐哐一頓把番薯切了倒進大鍋。
待黍子全磨成粉,連帶着麸皮一同倒進去大火熬煮。
燒火的時候他隻需要拿個幹淨木棒子時不時攪動幾下面糊糊,防止鍋底燒焦,過程一點也不費力。
也就隻有這個時候,祝明悅才能感受到這份工作的好處,畢竟在這種天氣能有免費的火烤實屬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