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給叛逆小孩附加了談心業務,程杭沒能遵守之前說的一個半小時之約。周月白早已經換好禮服裙,有些焦急地頻頻解鎖手機看時間。
她準備就緒,隻待林熠回來就可以出門。
心裡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不請自來的宴會她還是第一次參加。
誰都不通知她,也不歡迎她,她即将穿着最華麗的戰袍孤軍奮戰,不允許自己在衆人面前有絲毫破綻。
腦子亂糟糟地想着,門被打開了。
程杭領着林熠,很是花哨地沖周月白行了個紳士鞠躬禮,頗為自得地說:“大小姐,我把你的男伴帥氣地送回來了,請查收。”
從他身後出現的,是林熠熟悉又陌生的臉。
哪裡都變了,卻又說不出哪裡變了,甚至沒有化妝,少年本就皮膚通透白淨,混亂的作息都沒在他眼底留下青黑。平日裡劉海遮着,從未注意到他有這麼亮的眸子,如今露出額頭,才發現他其實有很優越的輪廓,鼻梁高挺,睫毛濃密。
畢竟是十八歲,沒有贅肉的身材,抽條的身高,服服帖帖地穿着一套價格不菲的衣服,仿佛他生來就應當如此。
今天的林熠還真勉強可以算上是她的戰友。
周月白點點頭,沖他說:“走吧。”
正往門口移動着,周月白忽然感到肩膀被覆上溫熱,是她搭在衣架上的一件羽絨服,被林熠取下來圍住她,說:“外面冷。”
突然的關心讓兩人距離不足一米,周月白擡手輕咳一聲,理了理身後挽的頭發,還是擔心剛才這個舉動弄亂她做了一個小時的頭發,随後跟林熠說:“這件不行,跟我穿的裙子太不搭了,你幫我拿衣架上那件狐狸毛領的長毛呢大衣吧。”
這一長串定詞說得林熠一頭霧水:“哪一件?”
“……”周月白簡要地說,“白色那件。”
“早說啊。”林熠輕巧地取過來,再将周月白遞過的羽絨服挂回衣架上。
周月白穿好外套,過于蓬松的毛領遮住了她半張臉,露出來的瑩潤肌膚如同天邊雪色,好像稍微有點波瀾就會融化。
林熠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剛才程杭說的話。
她今晚是要去告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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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酒店已經比約定時間晚了半小時,估摸着人都來全了。
周月白提前将外套寄存,手指無意識地撥弄着裙擺,林熠推着輪椅緩步前行,沒一會兒就走到一扇門前。
林熠停下腳步,從身後繞到周月白面前,蹲下,替她撫平了捏皺的裙角。
他似乎發現了規律,當周月白面色如常地擺弄衣服時,就是她在搖擺不定,猶豫瑟縮的時候。
撫平裙子上的褶皺還不夠,更需要撫平的是她心裡的褶皺。
溫熱的手掌輕輕覆上那隻一直在試圖揪裙角的手,林熠盯着周月白的眼睛,真誠地說:“不要害怕,你今天晚上很美。”
美到足可以完美謝幕。
眼神相觸的瞬間,周月白松開了有些僵硬的手指,慌亂地錯開目光,滿不在乎地說:“誰害怕了,開門吧。”
有些沉重的門被林熠推開,宴會廳富麗堂皇,舞團有人贊助,慶功宴弄得像商業酒會,衣香鬓影。
隻是此刻衆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輪椅上的周月白身上。
她穿Dior的高定禮服裙,在明亮的光源下璀璨流轉,脖頸纖長挺拔,同以往每次穿着芭蕾舞裙演繹白天鵝時一樣高傲優美。
輪椅後站着的是身材颀長的少年人,穿一身低調又剪裁得體的西裝,長腿一邁就推着周月白走進了房間内。
林巧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她今天也是盛裝出席,在人群中央衆星捧月。周月白不在邀請之列,她的出現讓林巧始料未及,隻好扯出一抹笑容迎上去:“月白,你來啦?”
周月白擡頭看她,還是熟悉的長相,無端變美了許多,興許真是人逢喜事,紅氣養人。她開口,聲音泠然如幽谷山泉:“是啊,聽說你演出順利,我當然要來親自恭喜你。”
林巧挂着客氣的笑容說:“謝謝。”
見兩人有些尴尬,旁邊一個女生想打圓場,趕緊過來說:“月白,你的傷好點了嗎?”
“好多了。”周月白微笑着看她,目光一瞬不瞬,“說來可惜,要不是因為受傷,今天大家聚在這裡應當是為我慶功吧?”
這話一說完,林巧面色微變,氣氛立時冷了下來。
旁邊的人見狀有些不忿,想說什麼,又被林巧攔住,她吸了吸鼻子,柔聲說:“先進來,别在門口了,今晚的餐點很好吃的。”
周月白拂開她熱情靠過來的手,露出一抹嘲諷的笑:“看不出來你這麼歡迎我?畢竟是連請柬都沒給我發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