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交握在腿上,沖林巧眨了眨眼:“朋友圈不是也屏蔽我了嗎,怕我搶你風頭嗎?是沒自信還是心虛呢?”
林巧的表情終于繃不住,眼圈噌地泛紅了,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被這麼多朋友圍觀着,也是慌了:“不是,我沒有……屏蔽你是因為……”
周月白一揮手打斷她,露出一個标準的笑容,儀态得體,但開口卻刻薄:“林巧,你不用這樣的呀,這次的機會是我不要的,既然給你了你接着就是了。以後我也不想再跳舞了,打算出國念個商科回來接手家裡的公司,所以以後你也不用總是擔心有人跟你搶啦。”
這話說完,林巧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眼眶已經濕了。
旁邊有人上來勸,周月白隻是說:“我不進去了,你們玩得開心點。”
走之前還回頭沖林巧說了句:“哦,對了,以後别再屏蔽我了,想看總看得到的,沒必要。”
林熠看到那個叫林巧的女生已經開始哭了。
他皺皺眉,本以為是一場大家抱頭痛哭的告别儀式,沒想到周月白是來罵人的。他被這樣的展開驚到了,所以走的時候周月白沖他使了好幾個眼色他才反應過來,推着輪椅走出了宴會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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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下落,一路無言。
林熠去取回寄存的衣服,回頭的時候,他看到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磚上映出周月白的輪廓,她低着頭,肩膀聳動。
走到她身邊時,聽到她小聲地說:“走,推我出去。”
還在酒店大堂裡,人來人往,周月白連哭腔都是藏起來的,但抓着林熠衣袖的指節泛白,證明她用盡全身力氣在說這一句話。
林熠沒多停留,推她出酒店,沒走多遠恰好是一處無人的回廊。
夜裡的風更涼了,林熠看周月白身上的裙子,很是認命地将自己的羽絨服披到了她身上。
周月白擡起頭,眼睛睜得大大的,眼淚蓄滿了眼眶。
一眨眼,纖長的睫毛顫抖,淚珠搖搖墜落,砸在了林熠為她披衣服的手上。
是涼的。
林熠有點慌亂,他第一次見周月白哭,哭得這樣梨花帶雨,嬌弱易碎。
他隻能呆呆地說:“我就說,你該穿羽絨服的。”
周月白低下頭,悶悶地說:“林熠,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别壞?”
“沒有。”
“林巧她沒搶我東西,我知道的。這個機會是我自己弄丢的,不關她的事。”
她哭得更兇,眼淚連串地墜落:“她能拿到這個機會也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結果今天我卻來她的慶功宴上搶她風頭,讓她當衆下不來台。”
林熠将輪椅停放妥當,從口袋裡掏出包紙巾,屈膝遞給周月白,對上她的眼睛靜靜道:“你知道嗎,我們打職業的時候,每個隊都會有替補隊員,經常被戲稱是看飲水機的,因為上場機會真的不多。”
周月白眨眨眼,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有一次,那是世界級的賽事,走到了決賽最後一局,場上一個選手因為腱鞘炎發作沒辦法繼續比賽了。”
周月白用紙巾擦着臉上的淚,聲音哽咽:“這個選手跟我一樣倒黴……”
林熠笑了,繼續講:“這種情況隻好讓替補上場,他隻打了一局,他們就奪冠了。”
“最後領獎時,所有人都會站上來捧杯,沒人會質疑受傷下場的選手,因為他之前打的幾局都竭盡全力。他沒有強撐着去忍痛打最後一局,下場讓大家避免了造成失誤。
當然,也沒人會覺得替補撿了便宜,大家隻會想,還好有他,不然我們整支隊伍就完了。”
“或許有時候你可以換個角度去想,說不定她們不是疏遠你,隻是怕提起跳舞刺激你。
她們也沒有覺得是踩着你上位,反而都很感謝你過去為舞團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希望你有一天能歸隊,舞團所獲得的成就一直都有你的一份。”
周月白目光潮濕,林熠看着她,語氣有幾分少年青澀又真誠的意味:“而你,隻不過是沒在最後一場比賽中登場而已。但你在别人眼中,永遠是驕傲的白天鵝,永遠不會被取代。”
周月白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溫暖又清醒,她更沒想到,會有人把她想得這樣好。淚意又在鼻腔,差點就要暴露片刻真情,她佯裝俏皮地歪頭問:“你真的隻念到初中嗎?”
林熠站起身躲開她的目光,臉紅蔓延開來,不自在地撓了撓頭。
周月白擡頭,笑着沖他伸出手,脆生生地說:“謝謝你,林熠,我是說真的,謝謝你。”
少年的手握上來,溫暖幹燥,熱源通過手掌傳遞至胸膛。今年的冬天,似乎也沒有那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