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0

玖辛奈模模糊糊地聽到點水聲，本來很困，但再也回不到夢裡，一種類似于在無事的午後一覺睡去，卻在醒來時看到食堂關閉、操場上鎖、空教室無人的恐懼侵襲而來，她終于在床上坐起，揉揉眼睛，才見平常總拉開給晨光讓路的窗簾被嚴嚴實實地并攏合好。

她沒睡好，頂着兩個黑眼圈起床，客廳的桌上依舊是昨天那副景象，卷軸堆得天長地久山高水闊，水門已經在廚房漱口，嘩啦啦地吐出一口，又用順路買回的一次性臉巾擦臉，聽到腳步聲，也不催她：“早餐想吃什麼？”

“都可以。”

她莫名很累，一下子癱進沙發，感到一股未散去的熱意，他大概也才起床，毛毯亂糟糟地堆在一起，像一團染了色的雜草。

“你想吃什麼？”

水門愣了下：“都可以。”

“哦。”

他記起一件事：“對了，你家裡怎麼突然多出這些卷軸，是老師給你的嗎？”

旋渦玖辛奈似笑非笑地聳了聳肩，輕言細語道：“是啊，是老師給我的，這些、這些，和那些，都是額外的作業。”

水門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猛地發覺自己其實是在猶豫。微微驚詫的同時又有點不甘，明明不希望将局面拉扯至難堪，剩下的真話卻脫口而出：“忘了告訴你。玖辛奈，我要提前畢業了。”

“提前畢業？”她睜大了自己的眼睛。玖辛奈還沒來得及洗臉或收拾自己，所以她的手腳和臉上都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野蠻氣息，雙眼大而無神，好似寬面孔裡按進兩顆漿果，飽滿了也熟透了，搖搖欲墜得随時都可能掉下。她就這樣看着他。“提前了多久？”

“我……今天就要去拍畢業照。”

玖辛奈“哦”了一聲，問：“還有誰要提前畢業？”

他搖搖頭，轉身走進廚房。“我不知道。”

于是她便不再問下去。

然而玖辛奈馬上就知道了還有誰要提前畢業。考試的結果出來了，前三名分别是鹿久、赤名樟子、波風水門。老師用卷成一根指揮棒的分配名單把黑闆邊邊敲得震天響：“前三名都很優秀！每個班的前三名都要服從紀律，服從分配！知道了嗎？嗯？記住，人和人之間的水平有高低，火之意志卻不分彼此！”

底下鴉雀無聲。老師又開始瘋子一樣地敲黑闆：“怎麼啦？你們是聾了還是啞了？為什麼不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聲好似風遁過境後的蒼涼。班裡立刻彌漫出一股十字路口的荒涼與無奈，鹿久摳着鼻屎，看到玖辛奈在鬼鬼祟祟地看他，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做口型道：看什麼看？赤名樟子的後背依然筆直而明亮，在灰暗的第一排散發着閑雜人等無法看到的光明。玖辛奈茫然地看過去，懷疑是不是所有人都在心裡想着一樣的東西。他們的臉在隐隐約約地扭曲，類似剝出香蕉卻被景區猴子搶走的無奈和不滿，她用直覺将各種情緒拼起來，隻看到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答案。她高考失利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絕望過。玖辛奈愣了一愣，想問：你們這是……是在羨慕嗎？

她不可置信的深吸一口氣，看見邊上面無波瀾甚至面無表情的波風水門，心裡又多了些底氣，好像這裡有一隻四處遊蕩的幽靈，大象形狀，絲綢質地，但看見這隐身鬼的人卻隻有她和水門。

老師又啰裡吧嗦地講了一堆話：“沒被選上的人就在松下老師的班級裡好好磨煉自己吧！”，無非是一些注意事項和鼓勵大家不把戰争當做戰争、但要把死人當成死人的形而上主義。就這麼無聊的二十分鐘之後，他終于開始分析試卷，可玖辛奈又感覺自己有點餓。她掏出了備用的餐盒，偷偷在桌下用立起的試卷作掩護啃玉米棒。

快啃完時剛好講到最後一題，答案是豪火球之術和水屬性查克拉——她竟然蒙對了！

水門看不下去像碩鼠一樣竊吃早餐的她，出言提醒道：“怎麼還沒吃完？”

她抓過他的卷子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标準答案，立刻氣不打一處來：“水門，你又坑我。”

“我沒有。”

“你有。”

“我沒有！”他壓低了聲音，呵出的氣噴在玖辛奈頸側，有點暖絲絲的惬意。表情卻變得很怪異。“……等等，你說的是……是最後一題嗎？”

他在猶豫什麼啊。她有點怪怪地頓了下，卻立刻機靈地反問：“你呢？你在說的是什麼？”

水門習慣性瞪了她一眼，但瞪完就開始後悔。他臉上的表情古怪得近似于搞笑：“别說了……聽課。”

其實試卷也分析完了。垂頭喪氣的全班同學都開始自習，除了被老師叫到門外的班級前三。她突然感覺這有點不對勁，因為鹿久和老師說了什麼，然後便一直探頭探腦地回頭瞅她，并不在意自己被發現，倒不如說這就是他的目的。

從玖辛奈的位置看下去，前面四排都是認真低着頭複習功課的同學，而波風水門剛好被奈良鹿久的頭發擋住，一點金色也看不到。班級前門留了條縫，縫裡隻剩下讓她一個人慌張的畫面。老師回過頭來，話裡沒什麼指向性，平日裡就銳利如鷹隼的雙眼卻一下子看進一直傻傻擡着頭的玖辛奈眼裡：“旋渦玖辛奈，你也出來。”

她頭昏腦漲地走下階梯，盡力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平衡，但好像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