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這樣萬衆矚目地走下來還是打了人後被老師批評。有幾個男生想趁玖辛奈不注意去揪她的頭發，幸好被老師用戒尺打了回去。

來到教室外，老師已經走向辦公室去了，奈良鹿久熟門熟路地和她打招呼：“我還奇怪，你怎麼不和我們一起出來。”

她勉強理順聲音，問：“我為什麼要出來？又不是前三。”

“奈良同學，你在說什麼？”樟子也奇怪地極了。

水門抓住玖辛奈的袖口：“跟我來。”

力氣之大，拽得本就站不穩的她差點摔個大跟頭。

鹿久看了看走到了幾米開外的兩人，意有所指地解釋道：“我爸爸說，波風水門想和旋渦玖辛奈一起畢業。”

“這可以嗎？”樟子張大了嘴。“他是怎麼說服老師的？不對，老師竟然允許了？”

“嗯……”鹿久沉吟片刻，說：“不用說服。”

“可玖辛奈還沒有足夠畢業的實力。”樟子冷靜地指出問題，繼續說：“現在就讓她成為下忍的話……奈良，那可是忍者。你知道玖辛奈的，她……她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做決定的不是我。”他看着有點激動起來的樟子，也一副“無可奈何花落去”的表情。至于燕什麼時候歸來，好像已經歸來了。“再說了，術業有專攻，玖辛奈總有比我們做的都好的領域吧？至少我爸爸是這樣說的。”

“我讨厭官二代。”樟子轉過身去，很小聲地嘟囔道，“真是夠了……”

“什麼？”

“我說，你爸爸都是從哪裡聽來的這些消息？”

“松下老師啊。他們是好朋友來着。”鹿久打了個哈欠，懶懶地朝另一邊走去。這裡和教室隔着一片寬闊的空地，室内沒有人能窺探這裡的一切，除非跑出走廊。他們四人從剛剛開始已經在沒有老師的情況下走出好遠。“喂喂，你們說完悄悄話了沒有？”

“……所以，你就，你替我……我就可以提前畢業了？”玖辛奈艱難地轉着腦子，她感覺自己越來越蠢了，蠢得都有點讓人想哭了。她還想大吼大叫，甚至想繼續撒潑，然而那個該死的誓言突然冒了出來，像一塊燙傷後就無法徹底愈合的醜陋傷疤，象征着她在此地的奴隸身份。

不是，這算什麼？玖辛奈氣笑了，但嘴唇很無力地耷拉着，其實是沒有笑，但現在的她好像裡外分别是兩個人。這種情況以後還會出現很多次，她不知道，最後這兩個人依舊會合成一個，隻是不再會有如此的情感體驗而已——她從來沒有如此清楚地意識到，原來群體内的遮羞布不是自我保護的利器。

木葉希望她泯然衆人的時候她的待遇就如同孤兒，被人欺負被便利店标簽上的數字吓暈被過期牛奶逼進廁所，被每個月的水電費賬單霸淩還被菜市場老闆娘給白眼；可一旦木葉需要她，這裡的氣氛又變了，她被零成本地放在公衆的視野裡，盡管沒有人知道眼前發尾分叉油皮爆痘的“旋渦玖辛奈”就是下一任人柱力，但她的特殊遲早會被大家所了解。這和提早五十年給自己在網易雲音樂上建葬禮歌單有什麼區别？唯一的區别是她其實還活着，而且大概率因禍得福，能活得很久——哦，隻要不和波風水門生猴子，她大概率就能活得很久。誰知道呢？但這又怎麼樣呢？

還不如死了呢！她死過一次了呀，站在死神面前的玖辛奈已經不再是個處女了！波風水門也不是！

波風水門看不出來眼前的旋渦玖辛奈有點不正常，依然按着打好的腹稿繼續說道：“這沒有你想象的那樣簡單。我隻是希望你能和我保持一樣的步調，我還能……帶着你做事。在暗部和旋渦水戶的壓力之下，你還能有多少自由？這是明擺着的事情，希望你理解。”

她都沒有力氣流淚了，卻還看得清他說話時的樣子。“你知道嗎？我……”

水門突然偏過頭去，擡手輕按，示意他先别過來。鹿久愣了一下，真的乖乖退回原地。

“我……”她大口大口地吸氣。竟然在水門聰明伶俐而明亮如玻璃的藍眼睛裡看見點罕見的小心翼翼，可是他從沒有過小心。他從沒有過……這樣想，就不由得在心裡苦笑。

裡面的那個她又哭又笑，可是面上的她卻一點情緒也看不出來。她換了種口氣，終于順利地說了下去：“我問你，水門。我要問你一件事。你好好回答我，好不好？”

他隻“嗯”了下就恢複安靜，搭配那雙屬于孩子的眼睛一起看，真的真的好殘忍。

玖辛奈說：“水門。”接着就好長一段空白。波風水門直覺到不妙，卻察覺不到面前的漸漸起勢的到底是風暴還是海嘯。她總是對他直呼其名，大呼小叫，聽起來沒個正形的同時又透露出兩人關系是不一般的好。可是這次她的語氣很認真，話尾都微微地向下壓去，沒什麼特殊的讨好，又接着問：“我到底有沒有認識過你？”

她沒有看着他。她知道這場景滑稽可笑，又使人心虛、心悸、心跳加速，是不好的那種加速，體會不到幸福，體會不到快樂，隻有恐懼和空闊，所以她不看他。她不看他，卻沒有看見水門那一刹那的失神。

玖辛奈飛快地走開幾步，跑到了赤名樟子面前：“走吧。”

樟子莫名其妙：“去做什麼？”

“拍畢業照吧。”她很平靜地說。“趁我還沒反應過來，趕緊畢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