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20
中忍考試的結果出來以後,玖辛奈為了合群去參加同學會。此時,當天,距這具身體正式滿十四歲的日子還有兩個半月,然而在内心,她不吝啬于将自己看作一個四處遊蕩的幽靈,老則老矣,但别人不這樣覺得。
沒有上過戰場的同學們紛紛幹杯敬禮,用的是果汁。樟子臉上的皮漸漸衰敗,卻長出了比春花還嬌嫩的一層新的人皮,面具般剔透的材料,傷疤淺了下去,吹彈可破的肌膚好像一碰就會有千萬隻小精靈震蕩而出,那是一種神話般的再生,而樟子疲于解釋——其實傷疤并沒有好。
玖辛奈在心裡暗暗猜測,這是大蛇丸的手筆。是的,她不再好奇樟子的過去了,因為自己也保守着不能說的秘密。然而這是否公平呢,她沒有力氣去想懂了。當水門坐到了自己的身邊時,玖辛奈看見樟子眼裡的嘲諷與不滿在響動,這是無法掩蓋的情緒,幾乎可算是厭惡。
她們同時站起來,端着壽司盤子和一大杯鮮榨果汁離開了桌角。
水門沒有料到這點,他變得倦怠了,偶爾用過于危險的任務換取食物、資源、人氣、朋友、談資、生活的實感。她猜測他之所以沒有□□是因為殺了太多人。
他詫異道:“玖辛奈。”
樟子說:“你有什麼不滿嗎?”
她現在轉變出一種對所有人都若即若離的态度,仿佛青春期的第二次回潮,但這回潮是隐秘的,時不時呈現出不自然的健康,猶如臉頰興奮的少女,叫旁人極其地不解,不解于她離奇的反應和當下的内心活動,玖辛奈畢竟懶得掩飾自己的大部分想法,她習慣把周圍人看成傻子,除非對方是奈良鹿久或赤名樟子——而前者因為□□的二兩肉有時和傻子也沒什麼區别。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正是因為它從沒有被人親耳聽取。波風水門開始受到同齡人極大的愛慕,但他卻隻追尋她一人的肯定。多麼耐人尋味,多麼滋生嫉妒,多麼少見,這是自來也從未設想過的關系,他也沒有見過:明明是少年所不可能體會完全的感情,卻如北酒場最著名的那個舞台般搭建在他們的關系裡。
後來,水門常常想起那個下午,裝修混亂的咖啡廳,大片明麗似櫥窗的玻璃,圓桌上擺着盤盤圓圓如相接荷葉的餐點,人聲嘈雜,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非常眼花缭亂,那種低劣的小醜戲。他應付着同伴,卻不自覺地向後瞥去,她們低聲交談着,像靈巧的雄鹿一樣離開了領地,回到私密空間,進行着外人無法插入打斷的行程,那是一種斷絕外物的氣質。他急于進入自己的角色,卻未料到命運巧手偷換來更新的劇本,是而将本該爛熟于心的對手戲演繹得一塌糊塗。
樟子掏出一張疊成了豆腐塊的小紙片,慢慢地展平在桌上:“水門好像是水瓶座。”
玖辛奈想笑:“星盤?你居然真的在研究?這是誰寫的?”
樟子說:“還有誰?”
另一桌的木村看了過來,很了然地和玖辛奈交換了一個眼神。與其說交換,倒不如說從玖辛奈的眼裡奪去了什麼東西。這可不再是眼神了,玖辛奈痛恨自己和大部分人都心有靈犀一點通的事實,因為她太聰明:“好吧。交給我,我會分析。”
木葉41年,由三個女孩組成的一家地下室出版社開始秘密分析所有木葉男忍的星盤,而星座話題風靡于急需享樂的戰後人群中,這為玖辛奈賺到了買下第一間單身公寓的錢。而一切的開始則是大衆情人波風水門的秘密數據。其實他是孤兒,但這種信息怎麼編也沒事,正主會不會介意她清楚。
樟子看着玖辛奈用鉛筆一行一行地寫:火星天蠍;金星處女;水星水瓶;木星雙魚;土星……她陷入沉思,被用作草稿的單據也跟着安靜下來,小票上露出一行鮮紅的直線,那是付款人要簽名的位置。玖辛奈總覺得水門的四大行星内有劇烈的震蕩,出于一種微妙的報複心理,将最強烈也最直覺隐藏自身的天蠍座放到了他的月亮和火星,火星落在白羊或天蠍上的人是非常狠的,而比起白羊的一根筋天蠍座要更勝一籌。她記得金星主管婚姻,水門的太陽星座是水瓶,那要是避開水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避開水瓶,玖辛奈天然地拒絕水門和同類的呼應,仿佛這樣他就再次陌生了似的。
她擡起臉來問樟子:“你喜歡天蠍座還是巨蟹座?”
樟子說:“我遇到的巨蟹座都有點難相處。”
玖辛奈沉默片刻,忍不住回憶:“等下,我就是巨蟹座!”
樟子很詫異地停了一停:“你……不是天蠍座嗎?”
“誰說的?”
“木村。”樟子記得這是玖辛奈匆忙提供給編輯部的數據,其實隻在三個人内小範圍流傳,用作實驗配對。她補充道:“你自己寫的,11月11日,我記得清清楚楚。”
玖辛奈冷汗直流:“是我記錯了。”
“是嗎?”
她恢複了平靜:“嗯,其實我是巨蟹座。”
雙子座的樟子道:“那就有點麻煩了。”
“怎麼?”玖辛奈以為是自己記錯生日的事情“麻煩”了,又有點頭痛,又暗暗地開始去恨波風水門,手裡的筆也跟着思緒卡在沒并齊的桌縫裡,劃拉出一道醜陋而可疑的黑痕。
“也不是,”樟子說,“就是……我以為巨蟹座都是腦殘來着。”
玖辛奈愣了一下,噗嗤一聲笑出來:“不要地圖炮啊!”
她們小聲地邊笑邊滿嘴跑火車,不知道那邊在聊什麼,竟然吵得震天響。丁座也跟着他們鬧!玖辛奈收回視線,才繼續安靜地猜測起波風水門,其實這算是一種玄學上的開盒,隻是他們暫時還沒有這個概念。
樟子說:“那木村和水門的太陽都是水瓶诶。”
玖辛奈心想這算什麼?我媽媽和我也是一個星座,我們還不是鬧掰了?又記起旋渦一族的命運好像現代版母女相争家族傾覆,蠻橫地奪出一句髒話,把樟子吓了一跳。
“你的火星是天蠍。我們過兩年可以去結婚,小孩跟你姓。”
樟子笑了:“‘赤名’比‘旋渦’好聽在哪裡?”
玖辛奈有點餓了,看餓的。她用紙巾包着手指,抓起一個壽司啃掉,接下來的十分鐘都在口齒不清:“叫‘赤名旋渦’的話會不會好一點?”
樟子批判她:“結合了父母的姓氏也不代表孩子處境的平等。”
玖辛奈非常驚訝:“你是這樣想的?”
“是啊,”樟子平實地叙述道,好像在講旁人的故事,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姓氏和名字哪裡一樣了。”
玖辛奈說:“不是啊,我說的是——我們的小孩會有兩個母親。”
樟子頓住:“兩個母親?”
“對,”玖辛奈十分興緻勃勃,“聽起來很不錯吧。”
她還在思考。玖辛奈起身去倒果汁:“你要不要?”順手地就把樟子的空杯加滿了。她非常客觀地指着水門說:“有了兩個母親,這種男的就會變成次級消費品。”
波風水門如有所感地回頭,剛好看見對面兩個紅發女孩對飲成三人的局面。他默默眨眼,看了大約半分鐘,身邊的同學還在要求水門再講一個戰場故事,卻不知道這個男孩心裡用了多大的力氣讓自己停留在原地。
樟子如芒在背,但她如芒在背的時候多了,不缺來自男人的嫉妒。她也不需要去看,因為赤名樟子一直知道波風水門心裡在想的是什麼。不論木村如何地強烈要求編輯部出一期關于水門的彩虹屁,她偏偏覺得這人心裡沒有任何愛。這也是第六感,女人的第六感你不得不信,因為自然就是願意向她們傾斜:“次級消費品,”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不論是為了搞笑還是什麼别的,出于一種嫉妒嗎?她,因為男人的嫉妒而不甘示弱地嫉妒?“也會有人願意去買嗎?”
玖辛奈怪異地笑出聲來。她看了看這個令人無奈的地方,用一貫的冷淡語氣宣布道:“打骨折買來的東西,放家裡用用就好了。”
樟子說:“我不會放棄去搶特價蔬菜的。”
她立刻道:“我也不會。”
兩個人相視一笑,又為這默契而飛快地變成大笑,驚得兩邊桌子都安靜了,卻又很平常地看到她們,立刻有人表示理解:“是赤名和旋渦。”
隻有在這樣的時刻,她才覺得自己是活着的。
無聊的聚餐結束後,玖辛奈将小票和草稿紙都揣進兜裡,幸好暗部送來的衣服依然帶強大的收納功能,這也為她省了一筆錢。
繩樹提議:“去吃甘栗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