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接下來的這句話才更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故作自然地牽動嘴角上提:“我隻是覺得康妮作為唐的女兒太慘了,卡洛也不太尊重你們家族,就正好想到這件事了而已。畢竟聽你說起桑尼是個很好的哥哥,如果出什麼事了話,我也會很惋惜的呀。”
“……你、你要不要也提醒一下桑尼?”
清晨的那一陣涼爽過去,上升的驕陽散着一陣陣灼人的溫度,好似出現了具現化的眩目光暈。
阿波羅妮娅低着頭,深一腳淺一腳地爬坡,那條從小走過不知道多少遍的路,此刻每一個石頭都像是故意作對一樣擋在她腳邊。
心緒不定的時候,就是這樣容易出意外。
“小心。”
小石子刺客讓阿波羅妮娅崴了腳,身體一歪就栽到了邁克爾手上,掌心的灼熱和有力的指節像一股電流竄入皮膚。
阿波羅妮娅很快收回手臂站直了身體,垂着頭匆匆說了聲:“謝謝。”
走在他們後面,抱着從咖啡館酒窖拿出來的木制壓榨機,文森佐嗤笑一聲。
他這一聲讓阿波羅妮娅更煩躁了,回頭瞪了一眼看好戲的兄長。
不顧邁克爾,也不去焦慮自己的提醒有沒有暴露自己、有沒有讓他警醒了,阿波羅妮娅扭頭提起裙擺就跑,寬大的裙擺在風中像飄逸的蝴蝶,翩跹而上。
文森佐拍了拍站在原地的邁克爾,帶着笑意擠了擠眼睛:“小姑娘有點害羞了。你就送到這兒吧,明天再來啊。”
說完,大步繼續走。
掌心殘留着溫熱柔軟的觸感,垂下的手指摩挲着,邁克爾定定注視那道身影跑進了石牆花園,才轉過身,一步一步下山。
今天早上維泰利一家都起得很早,葡萄園有最後一批葡萄,趁着清晨溫度不高,采摘下新鮮的釀造葡萄酒。
摘完之後,阿波羅妮娅選了些送給塞菲拉娜,爸爸去開店,媽媽在家收拾家務,兩位哥哥負責處理摘下來的葡萄。
或許是處理完了,準備榨葡萄時才發現壓榨機不在家,而在咖啡館的酒窖裡。
文森佐下山來拿了準備回去,阿波羅妮娅就順便提出跟他一起回家,邁克爾得到了送她一段路的機會。
馬特奧坐在小闆凳上,壯實的身體把闆凳壓得嘎吱作響,從遠處看像是懸空了一樣。
瞧見女孩一路跑回來,眼神有些閃躲,也有些隐隐期待。
阿波羅妮娅這才想起塞菲拉娜的事情,她看了眼進門的文森佐。
二哥聳了聳肩:“随便說,媽媽去買菜了。”
沒有長輩在,這件事三個人都知道,阿波羅妮娅也不再拿文森佐當傳話筒。緩和了下在邁克爾那兒慌亂的心跳,蹲在馬特奧身前,使了個肯定的眼色。
“馬特奧,你得主動啊。”
可還是受到了邁克爾的影響,也或許是桑尼的死亡第一次離自己這麼近。
在腦子裡想,始終沒有說出來那麼真切。每一個字說出口的時候都帶着無形的氣場,影響着别人也影響着自己。
死亡,死亡。
那不是突然的爆炸,不是事不關己的屏幕畫面,而是能看見的前方,死神正穿着黑袍一步一步靠近。那份窒息和恐懼,在女孩鮮活享受了一個多月的美好生活後,殘酷地攤開在眼前。
之前怎麼下定決心,怎麼勸自己可以改變命運、可以有嶄新的開始,都比不上真正發生時本能的逃避。
所以,她此刻的語氣也不免有些急切。
“塞菲拉娜已經有人提親了,是桑托,你也知道桑托是什麼人,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忍心她嫁過去嗎?”
“什麼?”
馬特奧一用力,被挑選在指間的葡萄一下子捏碎了,迸出的汁水濺了阿波羅妮娅一臉,文森佐幸災樂禍地笑話她。
草草用胳膊抹了把臉,阿波羅妮娅無視傻二哥,鄭重地點了點頭:“真的!聽說桑托這幾天就要上門了,你得抓緊去跟爸爸商量,這種事情可拖不得!”
被女孩聳動的語氣激起緊迫感和危機感,馬特奧差點就直接站起來跑下山了,可他還是穩住了性子,問:“她、她真的也……”
“對!”阿波羅妮娅說,“她以為你看不上她呢,說你英俊能幹,一看就很有安全感,跟我說起的時候臉都紅透了,女孩子的喜歡不會假的。”
一聽這話馬特奧臉就綻開一個傻乎乎的笑,心頭更是像直接扔了幾把火似的燎人得厲害,連手上的活都不想幹了,恨不得立馬去提親。
看出了他的心緒,阿波羅妮娅幹脆把馬特奧推起來,帶着笑意道:“快去跟爸爸媽媽說吧,早點做準備,誰知道桑托什麼時候來?這裡有我和文森佐就夠了。”
“好!”
馬特奧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大體格子跑起來像風一樣。
“你幹嘛吓他?”
文森佐收回落在兄長背影的視線,轉向妹妹的時候,多了分戲谑。
“我沒有啊。”阿波羅妮娅表情可單純了,“我說的是實話呀。”
“昨天提起,今天就讓他提親,你在着急什麼?嗯?”文森佐擰住小妹的耳朵,難得顯出兄長的威嚴,“說實話。”
“你的手髒死了!”
阿波羅妮娅扭頭躲過耳根的刺痛,動作大膽,眼睛卻不敢看人,盯着面前的葡萄串,專注挑出葉子和壞掉的葡萄。
“我着急什麼?好朋友快要嫁給一個暴力混蛋,我不能着急嗎?”
這話倒也沒錯。
可文森佐看着女孩可愛的側臉,心頭突然漫過一陣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