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川上,也瀾守在結界外已經三日有餘。
她有些心神不甯。
自上次跟在仙尊身後的那隻妖給掌門傳過話後,她總覺得掌門變了。雖然還是像從前那樣溫和待人,但明顯沉默了許多,嘗嘗将自己關進結界中獨自觀測,一關就是許久。
她心中憂慮非常,又進不得結界之中,隻得安排好鎮壓大陣各項事宜,在得了木易風的應允後,守在祭壇結界外為其護法。
而今日的結界,尤其不穩。平日裡,結界上的青色流光都是平緩流淌,有波動亦是如湖面水波般緩緩流淌,而非像今日這般四處急促流竄,甚至有些靈力會突然相撞,炸出不小的銀白火光來。
也瀾調整好内息,欲再施法緩解一點結界靈力暴動,卻見那結界最上方,忽然一道血色閃過,如閃電般迅速落下,狠狠打向也瀾。
“!”
也瀾頓時瞪大了雙目,她來不及收手,整個右臂都被擊得發麻,掌心焦黑,青灰的紋路像某種寄生的怪物一樣爬滿整個手臂。
昏迷前,她隻看到結界四周升騰起大片大片的黑霧。
結界外頓時亂作一團,而結界内則是另外一番景象。
木易風靜靜坐在案前,專注地研讀手中卷宗。
有火紅的楓葉落在竹簡上,擋去了他的視線。木易風正欲伸手拂去紅葉,卻見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搶在他前頭,雙指一夾,撚去了那礙人的葉。
他擡起頭,女子淡淡的笑顔就這樣闖入他的眼眸,奪去了他所有的目光。
頓時,天地黯然失色。
“幽渺?”木易風一面暗罵自己這個年紀還這樣容易心旌搖曳,一面挂起淺笑,擱下手中書卷,起身走到女子面前,言語間抑不住的雀躍,“你不是在妄斷山閉關嗎?怎麼有空來我這裡?”
女子聞聲又近前一步,直逼得木易風下意識就要後退,卻被女子一把撈回,不得不去看她那滿是笑意的雙眸:“師兄說的哪裡話?幽渺自然是想念師兄,便過來了。”
“想……念……?”木易風有些遲疑,他忽然覺得掌門峰上的風太過熏人,叫他的大腦快要轉不過彎來,他悄悄咀嚼着女子的話語,心中愈發喜悅,可他剛要出言回應女子,嘴中卻再吐不出話語。
他隻能直愣愣地看着女子收回手,極為認真地同他講:“當然了,我與師兄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不想師兄,難道還想旁人嗎?”
青梅竹馬?
木易風眨了眨眼睛,一道極其強烈的光打在女子臉上,逐漸模糊了那張他遙遙望着近千年的面容,無論他如何去看,都看不清當中細節。
他顫抖着手想要去觸碰眼前人,怎料女子一閃身,坐到了宅院側邊的秋千上。
“師兄真是古闆無趣,算了,我自己玩吧,哎——”女子長長的歎息回蕩在他耳畔,牽得他心神蕩漾,魂不守舍。
他癡癡坐下,目光卻仍舊依依不舍,緊盯着女子不放。
女子還在把玩那片紅葉,看得木易風眸色泛紅,靈台紊亂。
有那麼一瞬間,他希望自己化為那片紅葉,哪怕是已經失去生命,隻要能躺在她手中,就算是成為一時一刻供她取樂的工具也好。
他想過去。
他很想過去。
強烈的欲望驅動着他上前,去離心上人近一些。
可當他靠近的時候,那紅葉卻忽然變了個模樣,嬌嫩鮮豔的粉色花瓣在女子蔥白似的指間流轉,而她身後,容色豔麗的花妖已然悄悄攀上女子的肩,如最忠誠的信徒般,在女子耳垂落下輕輕一吻,印下一枚赤色的痣。
花妖不知同女子耳語了些什麼,聽得女子連連發笑,滿臉盡是木易風從未見過的輕松與歡愉。
木易風忽覺喉間有些幹渴,他忍不住再上前一步,就見那花妖眸光一凜,面色不善地擋在了女子面前。
那張臉上,是張揚,是肆意,是挑釁。明明是一隻桃花妖,卻是被妖嶺的蠱毒浸泡得壞透了,他咧開嘴,得意洋洋:“你來這裡做什麼?莫不是還在妄想仙尊?”
“我何時妄想!”不可告人的心事被陡然戳破,一陣突如其來的惱怒席卷了木易風,他将拳頭握得極緊,目眦欲裂,恨不能從花妖身上剜下一塊肉。
“嘁,惡心。”花妖啐了木易風一口,随後雙目一彎,嬉笑道,“不過你再如何,仙尊心中都不會有你的。”
“事實不是早就放在你面前了嗎?仙尊甯願選我這個妖,也不願選你。”
花妖言罷,拂手一揮,掌門峰上的所有紅楓具化作盛開的桃花,風一吹,便紛紛落下,舞動着将木易風推向遠處。
花海淹沒心上人,妖物卻手執長鞭,直直抵到了他的胸口。
木易風怒極,手中變幻出長劍,狠狠刺入花妖心間。
“噗呲”一聲,猩紅的血霎時濺滿木易風的臉,落入他的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