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靜靜退了出去，雅間的門緊緊合上，芳灼旋即擡了眼，徑直對上了少年幽黑泛綠的眸子。

少年并無懼意，他對着二人行了一個标準的中原禮，随後操着那口略微怪異的腔調：“金沙莫越谷索和那，見過二位。”

虞無淵倒沒什麼太大反應，仍舊有禮地回應，随後冷冷淡淡寒暄了一二。

日日相處留下的默契讓芳灼知曉，這算是将這事這人丢給他處理的意思了。

“索和那閣下多禮了，不知閣下找我二人有何貴幹？”芳灼裝模作樣問道。

“你們方才看我，難道不是邀我上來一叙的意思嗎？”索和那滿臉奇怪。

“這間房中下了咒，尋常人看不到我們。”芳灼起了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少年，然後一揮袖，少年腰間的追迹符就顯現出來，被他伸手摘了去，“憑你的境界，還破不了我們的咒。”

聞言，少年泰然自若的神情土崩瓦解：“你怎麼可以說我弱？！”

“難道不是嗎？”芳灼反問。

“你！”少年如雪的面龐頓時紅成一臉，氣得轉身就要推門離開。

“诶诶诶，别走别走嘛。”芳灼急忙挽回，畢竟還要指望着問出跟季陰有關的事，他想了想，勉勉強強說了個漂亮話，“我瞧你還年輕，修煉到這個境界已經很厲害了，假以時日定會有所作為的！”

少年顯然被妖的花言巧語哄騙了，又乖乖撤回腳步，挑了個椅子，徑直坐到桌邊，又偷偷瞥了眼虞無淵，然後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莫越谷是金沙國巫術第一大宗，不僅能夠修道進階，還能以占蔔之術窺見天機。他自小天資卓絕，跟在谷主後頭學術法，時間久了也生出一些敏銳的感知。

譬如縱使有障眼法，他也能認出眼前這隻妖是他受人之托所尋的對象。

但這個人修，雖然也是他要找尋之人，身上卻總萦繞着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像霧一樣朦胧，叫他不敢過多側目。

“我們既坐在一處了，左右也不是敵人，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如何？”芳灼率先開了口。

他年紀尚輕，終究做不得哄騙人的勾當，随随便便就将來龍去脈吐了個幹淨。

“莫越谷有一前輩，是從西南妖嶺出來的。前幾日，前輩接待了一名客人，也是妖嶺出來的，據說還是什麼妖王手下最得力的副手，那個客人說，想要尋一個人，前輩說我靈敏，就叫那位客人留下所尋之人的氣息交到我手裡，然後把我扔出來找人了。”索和那頓了頓，言語間已經帶上委屈，“我本來帶好能夠顯形追蹤的符紙就準備出門了，結果又來了兩個人，自稱是無相宗的，也說讓找人，前輩說我找一個也是找找兩個也是找，幹脆兩個任務都給了我……”

誰知道要找的人是這樣兩尊大佛啊！還都是強到修為都探不出來的境界……

少年欲哭無淚，充滿攻擊性的異族容顔頓時失了顔色，什麼不可以在外頭亂講要謹慎有禮一些的叮囑全都被抛之腦後，隻求一别再被對方羞辱二别再多得罪對方。

芳灼倒是顧不得索和那變化多端的情緒，他隻覺得奇怪，季陰要找他直接傳音便是了，為何還要大費周章地跑來金沙國找尋迹的巫師？還有無相宗，十年前衆人皆以為道荒仙尊隕落在百鬼川，為何近日又突然想起來找人？

而且還都找到了莫越谷，就好像知曉他二人要在金沙國出現一般。

但這天下真的會有如此湊巧的事嗎？

芳灼早年從無相宗的群仙林中得知了天道有要虞無淵斬斷前緣的意，後來樓盡雪找到他，亦引誘他去殉虞無淵的道。他不難将懷疑對象放到那個不可言說的存在身上，畢竟這世間能輕易将規則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恐怕也就隻有祂了。

但讓兩撥人同時來找他們，又是想傳達什麼意思呢？

為今之計，似乎真的要從這個異族少年的師門入手。

“你方才說，妖嶺與無相宗都有人去了莫越谷，那他們現在還在嗎？”芳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