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栩道:“是不是騙人你心裡清楚,要不然你以為那些話是誰說的?我告訴你,她們就站在你身邊,都在等着你死呢。”
鬼新郎仰頭看了一圈空曠的周圍,仍是不願意相信:“我明明那麼愛她們……她們為什麼這麼對我!”
常栩露出鄙夷的神情:“死到臨頭,能不能别自欺欺人了?你想吃她們,難道不是純粹的欲望嗎?你隻是為你吃人找了個好聽的借口罷了,别在我面前裝深情,令人作嘔。”
許是被女鬼們的怨氣感染,她說這話的時候氣鼓鼓的,就差用手指戳鬼新郎的腦袋了,一副打抱不平的樣子。
宣淩也不阻止她,隻是踩在鬼新郎的身上,防止他出手傷人。
常栩的這番話讓鬼新郎大受打擊。他不顧自己的處境,梗着脖子掙紮,恨恨對常栩說:“騙子、都是騙子!我就該吃了你,就該早一些吃了你,否則也不會被這樣一個小子打敗……隻要我能吃掉你這個……”
“聒噪。”
宣淩嫌鬼新郎話太多了,一劍拍在他嘴巴上,登時打掉了幾顆牙齒,滿口鮮血。
“宣淩哥哥,嶽姑娘還在等我們,先出去吧。”
常栩怕鬼新郎說出她奉月族的身份,忙起身轉移話題。
可奇怪的是,縱使宣淩打開了房門,她卻無論如何都走不到門口,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攔她。
地上的鬼新郎嘿嘿笑了,口齒不清地說:“裳兒、姑娘,哪有拜堂拜到……一半就離開的新娘?我們已經結了、契約了,要是不嫁給我,你别想離開這裡!”
“契約?”
常栩擡起手臂,晃了晃手腕上紅繩,“難道是這個東西?”
這個紅繩是在來到這裡後莫名其妙出現的,她試了好幾次都沒法摘下來。
宣淩拉過常栩的手,盯着紅繩,眸光一暗。
常栩倒并不是很介意。拜堂而已,又不會少塊肉。反正鬼新郎已經失敗了,有宣淩在身旁,也不會再出現什麼意外。
“那也隻能這樣了。”
宣淩卻一言不發地走向鬼新郎,俯下身子,手上浮現雲霧一般的紫色光芒,緊緊抓住鬼新郎的手腕。
鬼新郎疼得面目扭曲,滿臉驚恐:“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麼會知道……紅絲契……”
“嘎巴”一聲,他的手腕齊齊斷裂,紅繩瞬間脫落,掉在地上。
宣淩拾起紅繩,沒有絲毫猶豫地綁在自己的手上。
随後,鬼新郎的身體快速幹癟下去,隻剩一層“人樣”的軀殼,似是一層衣服,下面是一條死去的紅蛇。
戴上紅繩的一瞬間,宣淩感受到了其中濃烈的情感。他強行壓了下去,在常栩看過來之前,垂下眼簾,遮掩住眸中湧動的魔氣。
“來吧。”
宣淩伸出手,牽着常栩走到堂前。
這大概是最詭異的婚禮了。
紙紮人的敲鑼打鼓聲中,鬼新郎倒在一旁的屍體不談,由于“福利”還在發揮效用,常栩的眼睛餘光能看到十幾名女子站在堂下,似乎真的在為她和宣淩成親高興,在他們“夫妻對拜”之後齊刷刷地鼓掌。
常栩:“……”
謝謝,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婚禮,這輩子忘不了這一幕了。
“咔哒”。
緊鎖的院門終于打開了,清風吹來,宅邸中詭谲、壓抑的氣息似乎也消散了些。
“好像可以離開了。”
常栩看向門口,扔下懷中的繡球,提着裙子就要走出去。
然而,宣淩仍然站在原地,伸手扯住了她的袖子,輕聲道:“别走。”
“什麼?”
常栩不明所以地回過頭,在看清宣淩的神态之後愣住了。
她看見一雙幽深的、暗紅的瞳孔,與當初躲避齊洋之時的狀态一模一樣。
可是怎麼會呢?宣淩這次又沒中毒,怎麼會突然失去控制不了魔氣呢!
宣淩看着眼前的常栩,聽着她關心的呼喚,耳邊忽地出現了鬼新郎的低語:“現在,她是你的了。”
他的心底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想法,瞬間破土而出,侵蝕了理智。
常栩看出宣淩狀态不對,小心翼翼地詢問情況,并強行帶他離開。
宣淩卻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他一把将她拉進懷中,緊緊抱住,喃喃道:“不許走。”
常栩感覺動彈不得。宣淩的力氣很大,氣息纏繞着她,讓她有些窒息。
她一時情急,厲聲道:“宣淩!”
這小子的魔抗怎麼這麼低,竟然中招了!
這時候,遠方傳來嶽婉吟的琴音傳來,如同清泉洗滌宅邸。圍在一旁咯咯笑的紙紮人們尖叫着跑開,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宣淩眸光一動,猛地清醒過來。
然後,他看見了懷中眼淚汪汪的常栩,正在無聲地控訴他。
“……”
宣淩猛地後退幾步,踩到了地上倒下的椅子,竟然險些摔倒。
慌亂間,他摘下了紅繩,不敢看常栩,低聲說:“抱歉。”
這還是宣淩第一次這麼慌張,常栩原本還有幾分不滿,看他這樣又覺得好笑,也就沒了脾氣。
“沒事,應該是這個契約的問題。”
她随手将紅繩随手扔在地上,“現在應該已經解除了,我們快離開這裡吧。”
兩個人踏出宅子,外面的嶽婉吟正試圖再次闖入,見他們安然無恙,才終于放松下來。
“裳兒姑娘怎麼樣了?那個鬼新郎呢?”
宣淩将裝着鬼新郎屍體的口袋交給嶽婉吟,道:“已經解決了。”
嶽婉吟有些驚訝。她知曉鬼新郎的實力,可能不亞于杜澤良,竟然已經宣淩打敗了?
“宣公子,你是怎麼做到——”
說話間,身後的宅子轟隆一聲,竟然迅速崩塌,轉瞬之間,風吹日曬,須臾之間竟然變成了長滿雜草的廢墟。
常栩一時分不出是這宅子原本就是廢墟,還是真的瞬間蒼老。
同時,周圍的景色竟然則随之變化了,原本鬼市上的行人和商販都消失了,就連山路都變成了平地。
腳下的路鋪上了青石,遠方伫立起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被紅色的宮牆阻隔,衣着古樸盔甲的守衛推開城門,走出一條長長的隊伍。
坐在最高處那個人乘着金色的步攆,頭上十二旒微微晃動。
那雙不怒自威的眼睛,似乎正在看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