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的姑娘家都時興穿你這個樣式的衣服嘛?我瞧着那位也是,不過她個子矮,沒撐起來。”
賈明華想了想那畫面,不厚道地笑了,“原就是就打我這兒開始的,裁了幾身這樣寬大的,她們瞧着好看就都做了。”
“那可真是東施效颦,早知道這個來曆,我當時就該問到她臉上去。”邢夫人還有文化地用了句成語,想來是在賞桂的時候受了不少氣。
要不是場合不大對,賈明華簡直要笑出聲,她有時候覺得這個繼母真挺好玩的。
寶貝閨女半天了沒吃到個順口的,賈赦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生怕餓着她,看邢夫人叨叨個沒完,難免有火氣,聲音略大了些,“有完沒完,叫我閨女好生吃飯不行啊?”
巧就巧在王夫人正好也要和賈明華說話,才叫了一聲明華,就被賈赦的聲音給蓋了過去。
大房的人知道是說邢夫人,二房的不知道啊,又有方才元春的事兒,還以為賈赦故意怼王夫人。
賈政皺了眉,又不好因為賈赦斥責了王夫人開口,太失禮數了,畢竟他和賈赦不是一類人,隻得隐忍不發。
王夫人的臉色尴尬地由紅到青,讪讪地閉了嘴,好在元春貼心,親手替她布了一筷子菜順氣。
賈母心裡歎氣,笑罵了賈赦一句,“老大,你年紀不小,嗓門也不小,吓了我好大一跳。”
賈赦笑笑,“怪我,和大小夥子混得久習慣了,嗓門不大沒人聽。”
“差事光靠吼怎麼行,京畿衛可不是個簡單地方,魚龍混雜的,要是不行就回家來,家裡不差這些銀子,别鬧得晚節不保。”
賈赦是誰啊,滿桌最混不吝的了,“瞧老太太說的,像是我什麼時候有過節一樣,陛下叫呆着,哪兒敢回家。”
“陛下那也是看明華的面子,咱們要領情,更要識趣。”賈母說着就要把話題引到讓賈赦辭職的事上,忽然聽到啪的一聲。
難免又把老太太吓了好大一跳。
敢拍筷子的除了賈明華還有誰呢。
賈明華接過丫鬟端來的茶漱口,臉上還是笑盈盈的,“是府裡換了廚子嗎?實在難以下口,本還想着我院裡的銀杏正好,擺桌宴席請些朋友的,如今也罷了。”
她的朋友自然都是貴重身份。
負責中秋團圓宴的賈元春小臉都白了,“不知道哪裡不合大姐姐胃口?”
試圖委婉地表明,這是你不喜歡吃,不能說菜不好吃。
賈明華也不和她掰字眼,“妹妹懂得持家省銀子是好事,也不必克扣這中秋的飯食,想來是不止換了廚子,還換了家中供應菜肉的人家吧?食材如此低劣,廚子火候都控不好,還談不到合胃口這步。”
元春心說你既知道要省銀子,那想吃得好,倒是給錢啊。
不過卻是不敢宣之于口的,見賈母看她,隻得艱難地點了點頭,“确是換了。”
要不是記着今兒是中秋,賈母險些要歎口長氣,“大好的日子,莫氣了,想吃什麼讓我的小廚子給你做。”
尋常人家出了這等事也沒有苛責小姑娘的,最多罰了下人,私下提點幾句便是。
怎奈這位是郡主呢,隻得先圓補過去再說。
“不必勞煩老太太,沒胃口了。”賈明華搖頭,可不敢吃老太太院裡的小竈,煮的東西都是軟爛齁甜。
邢夫人就有些責怪元春,“二太太要大姑娘幫着理家事也不是不行,可你倒是看着點啊,明華難得回來一趟,敗了胃口豈不是傷身子。”
王夫人平日便瞧不上她這等谄媚繼女的模樣,聽罷怎麼能不替自己女兒出頭,“先前大太太用的幾個商販許是換了主事的,送來的東西都不大好,這已經是自己莊子裡填了一部分的,元春緊趕慢趕才采買了來。郡主金尊玉貴的,大約是吃不慣咱們這些家常東西。”
從甩鍋本領來看,端的是親生母女。
賈明華攔住要發作的邢夫人,和剛才看元春似的看了一會兒王夫人,半晌才緩緩道,“這倒是我的不是了,你們吃着,我不掃你們的興緻了。”
說罷便施施然起身離席了。
賈琏也不吃了,趕緊地追了上去,倒是賈赦跟沒聽見王夫人譏諷明華,也沒瞧見兒女都跑了似的, “她就是這個脾氣,吃不好了要生氣,真不是沖大姑娘,别往心裡去。我敬老太太一杯。”
會咬人的狗……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有老二家哭的時候。
賈母意味深長地喝了半杯,“兒女啊都是債,翅膀硬了爺娘奈何不得。”
賈赦直點頭,“可不是麼,皇後娘娘都奈何不得。”
又有賈政接着敬酒表孝心,賈寶玉撒嬌賣乖,不一會兒又是阖家歡聚,其樂融融的景象。
且說賈明華姐弟二人離了正房,賈琏小聲道,“姐姐别不高興了,我前兒去鼎豐記排隊,買了你喜歡吃的梅菜肉酥餅,他們家是正宗徽州黃山下頭來的。”
賈明華擡手摸摸他的頭,眼裡滿是溫柔的笑意,“正好,我新得了桂花茶,咱們配着吃。”
“那姐姐還生氣嗎?”賈琏小朋友還沒有忘記她的重點。
“本來也沒生氣,那會子老太太再說下去,要駁她話就不會好聽了,隻好先讓她住口。”賈明華接過楓露手裡的傘,示意賈琏靠過來些避雨。
賈琏就是想也争傘不過來,誰叫他矮呢,便提了琉璃燈照路,“二太太是不是又有什麼盤算,不然好生吃頓飯怎麼總話裡有話的。”
一人打傘,一人提燈,姐弟二人慢慢往梨香院走,雨絲如霧,琉璃璀璨,映襯得仿佛神仙中人。
賈明華道,“不錯,這也聽出來了。我給你個差事,你且讓人去趟大廚房。”
正待給弟弟詳說,忽然見自己身邊的碧螺急匆匆迎上來,“郡主,許家三姑娘來了,瞧着可狼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