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被紙團子襲擊得錯不及防,撩起袖子就往隔壁沖,“兔崽子們幹什麼呢!”
他動個手也沒誰敢還手,但是躲是可以的,一時間是雞飛狗跳,嗚哇亂叫。
“我們這不是想邀師妹品評一下字畫嘛!”
“真不是故意砸您!”
“誰讓您站在牆根底下呢!您不是素來教導咱們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不說還說,一回嘴沈陵更氣了,揍得越發狠了,罵道,“我叫你危牆,還危不危?危不危?!我看你長得就像危牆!”
賈明華隻覺比昨日的戲要好聽多了,若是能邊吃看熱鬧就好了。
楓露貼心得很,如何不清楚她的心思,領着兩個小丫鬟端了碳盆鐵網,佐料擺了一排,“咱們莊子裡送來的東西都到了,都是收拾好的。”
“回頭記得打賞莊子上。你們都仔細着些,今日風大,沒得燒了這破草房。”賈明華道,手裡拆着那些個“兇器”來看。
不是花簽就是紅箋,或是繪了一枝桂花或是寫了一聯詩句,俱是精美風雅,隻是已經被捏得滿是褶皺,拿來與楓露生火最好不過。
片好的鹿肉獐子肉、對半切開的鮮魚、一放上燒紅的鐵網便被燙出紋路,香氣立時就起來了。
蝦子要麻煩些,得用竹簽串起來才不會亂跳。
肉都片得極薄,烤上片刻再翻一個面便可入口,油滴落在碳上滋滋作響,聽來着實美妙。
待得楓露撚了一把辣椒面細細撒下去,刹那間堪稱是香飄十裡,隔壁不管是打人的還是被打的,都齊齊咽了下口水。
沈陵丢下他侄兒,“回頭再找你們算賬。”
端的是腳下生風,恨不得縮地成寸。
誰料這逆徒卻笑盈盈地擋住他的筷子,“今日老師騙我的事又如何說?”
沈陵臉皮之厚和賈赦差不多,可能還要更為理直氣壯些,“你正當妙齡,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若嫁來我家,豈不是一樁妙事。可恨這些兔崽子,我讓他們精心準備些詩文畫作好給你相看,居然一點也不懂。”
他說得坦然,賈明華聽得坦然,笑道,“一件歸一件,老師直說難道我會推拒不成?騙我作什麼?”
“當然是因為騙人好玩。”沈陵幹脆連筷子都抛下,直接拿手抓了,“嘶,辣得很,好香。”
桌上既無茶水,也無鮮果,沈陵邊吃邊倒抽氣,痛并快樂着。
賈明華将藏在膝上的白瓷瓶在他眼前晃了晃,“去歲的桂花釀,我也隻剩這一瓶了。诶,要是硬搶,摔破了我可不管。”
“皎皎啊。”
“嗯?”
“壞丫頭!在這兒等着我呢是吧!是我的錯,我給你賠禮道歉,我不該诓騙你來相看小女婿,行了吧?”沈陵起身給她做了個揖,說話跟風箱似的,嘶嘶漏氣。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賈明華這才把桂花釀遞給他。
突然聽到身後有笑聲,原來是隔壁的兔崽子尋香而來,擠擠挨挨地湊在院子門口,恰把沈陵這番做派看在眼裡,有一個道行不高,笑場暴露了。
賈明華本是背對着門口,聞聲轉頭去看,露了半張芙蓉面。
沈陵也不攔着,隻笑呵呵地看傻小子們面紅耳赤地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你推我拉地逃跑了。
“倒還知道禮數。”他說着把焦香的魚頭粗暴地夾斷擱在自己碗裡,聽這個口氣就知道怪驕傲的。
即便習慣了,賈明華還是無語了,吩咐人給隔壁也上了碳盆燒烤。
相看是不可能是真相看的,大家夥兒同門一場,還是吃肉吧。
吃肉解百憂。
蝦子隻撒輕鹽烤,吃的時候先去頭,唆盡蝦黃蝦腦,再從尾巴吃起,酥脆鹹香的殼配上鮮甜的蝦肉,如何能停得下來,賈明華都吃得做出舔手指這等沒有氣質的舉動了。
沈陵也不和她搶蝦,就着桂花酒慢慢吃魚,忽地覺得嘴裡嘗出了些門道,“丫頭,這桂花釀不是你做的吧?”
賈明華跟貓似地舔幹淨食指上沾的蝦油,悠然地道,“旁人送的。”
“诶,是不是?”
“不是。”
二人打了一會兒啞謎,沈陵一拍桌子,“我覺得肯定是!其實老師跟你說,兒郎不需要長得多好看,你自己就長挺好的了,何必找一個也長得好的,是吧?”
“我說了不是。”賈明華接過熱帕子擦拭幹淨手,“我吃飽了,出去逛逛,老師自便,不用客氣。”
不得不說沈陵還是将别院修整得很有意趣,應當是拆了其他院落,園子極大,山石錯落,草木蔥郁,甚至還引了山泉硬是造了條小溪出來。
唯一不好的是鼻尖一直萦繞着烤肉味,将這世外桃源扯進了人間煙火。
這味道不止是飄來的,還來自于賈明華自己身上,她離碳盆近,沾染了不少油煙,“我想換身衣服,你去取吧。”
“郡主一人在此處……”
“無妨,自己人的地方,快去快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