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迎春本就和這個父親不親近,見賈赦臉色難看,愈發無措,“媽媽隻說東西珍貴,好生收着了。”
迎春生母原是張氏夫人的陪嫁,最是溫和老實不過,如今見迎春長得有五六分肖似生母,難免心下感慨。
那時候多好的日子啊,可惜她們主仆倆都早早棄自己去了。
“我是你親老子,從來也沒打過罵過一回,你見着我倒仿佛我是個要吃人的老虎。”賈赦道,“行了,到底是老太太養壞了你,好端端的閨女跟個小鹌鹑似的。太太也不用重新收拾屋子,送她去梨香院住罷,我記着明華那裡東廂還空着,再多撥幾個服侍的。”
邢夫人見他替迎春出頭,對着迎春态度也好了許多,“那敢情好,你姐姐平日也不大回來住,你隻當替她看看屋子也是好的。”
迎春茫然地捏着衣角,平日裡老太太屋裡的人總說大老爺大太太這不好那不好,要不是老太太慈愛,她早跌在泥坑裡了。
可如今大老爺雖口氣不好,卻很是擡舉她。
這滿府裡誰人不知道梨香院尊貴呢。
賈赦瞧她這樣子就不大喜歡,到底忍住了,臉色還是難看,隻得先處置了旁的,再慢慢掰過來了,他同邢夫人道,“方才那兩個婆子的闆子打得極好,再傳她們進來,你帶着二丫頭,讓她親自瞧着怎麼打這個奴大欺主的東西,打完了攆到莊子上去做苦力。”
王嬷嬷聽完登時大哭起來,“姑娘救我啊,要不是我護着,你如何能平安長大。”
“呸!我的女兒,竟要勞動你費心護着,我可是不敢當。”賈赦對于這些個内宅隐私清楚得很,又指了兩個長随,“去她家裡頭,拿了她的丈夫孩子,東西都搜撿清楚了再來回我。”
邢夫人都一一應下了,親自牽了迎春,“二姑娘随我走吧,如今可算是到自己家了,且有人替你做主呢。”
最後房裡就剩了賈赦父子二人,賈琏道,“父親早該把二妹妹接回來了,沒得咱們家的姑娘倒要在老太太那兒屈居元春下頭。”
賈赦沒好氣道,“我剛才的話都喂狗了?好生念你的書,這些個事别插手,左右都有我呢。去,叫管事拿了牌子,把這東西遞進去給你姐姐賞玩。”
賈琏抱着盒子溜得那叫一個快。
榮國府遞東西也不是第一回了,宮裡頭人都上心得很,約莫兩個多時辰,這牡丹缂絲扇便到了賈明華手中,連帶的還有她父親的英姿。
皇後已經被勸回去了休息了,賈明華披着被子,一看那扇子就笑了,“又不知道父親哪裡尋來的,這時節哪裡用得上。碧螺,你去尋個汝窯海棠瓶來,咱們就擺着看罷。”
汝窯以雲過天青為色,再配上華貴牡丹,一雅一豔,相稱得很。
“老爺對您的心,可真真是好,宮裡哪裡就缺了這些東西,偏他這也操心那也操心,瞧着塊糕餅是好的,也要送來給您。”碧螺見賈明華喜歡,就哄了她高興。
賈明華失笑,伸手要捏她的臉,“你倒是會做人,我身邊兒的人一日都被你贊個十七八回。”
午間碧螺才贊了皇後待她好,現下又輪到賈赦了。
碧螺笑嘻嘻地捧着瓶子避開,“若是人人都待郡主好,奴婢願意成日做着替您贊一贊。”
楓露有事進來,聽罷就在她腰上捏了一記,“你這小蹄子,明明是自己想着偷懶,倒說得冠冕堂皇。”
“不得了,咱們楓露姐姐連着成語都會用了,怪道郡主隻叫你跟着出入。”碧螺怕癢,一手護着花瓶一手去抓她。
笑鬧了一陣子,賈明華道,“有些餓了,去叫琥珀做碗家常的面來與我,别用什麼高湯雞湯。”
琥珀自打跟着進宮,隻管窩在小廚房裡,輪不上她做飯,她就幫着打下手,很是勤快安分。
面比粥飯快得多,約莫一刻鐘,琥珀便親自端了面上來,頭上包着布巾,腰上系着圍裙。
“喲,可正經像個小廚娘。”賈明華還是頭回見着自己的丫頭作這樣的打扮,“叫你做個家常的,怎生還扮上了。”
琥珀心說食品衛生可是重中之重,老實說了緣由,“若是掉了頭發進去,焉有命在。這衣裳是碧螺姐姐前兒才賞了的,怕污了衣服。”
“論心細,你也不輸她們幾個。這樣看倒更有意趣了,做的什麼面?”
“做的是爛糊面,郡主别聽名字難聽,從前在家時候,每回我病了,我娘就給我做這個,好吃又容易克化。”琥珀先盛了一小碗面給她。
宮裡的食材好,做出來的面條也是雪白,青菜翠綠欲滴,首先就占住了個“色”字。
賈明華嘗了一口,然後連湯帶水地将琥珀做的面都吃幹淨了,還不忘打趣琥珀,“面條軟爛入味,湯頭鮮美,可惜沒有個好名字啊。”
琥珀就道,“那還請郡主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