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
不出時霜所料,百官果然看她不順眼。
這不就有出頭鳥打頭陣了?
“陛下,女娘如何可以為官啊?更何況是教導一國太子之要職,縱使她是時蒲之女,也萬萬不可啊!”
時霜瞧着這禦史比她阿父還要老,說出的話自然也是曆史淘汰的産物。
“愛卿所言,朕已知,但朕與時太傅自有考量,你等不必再說。”承平帝如今是強撐着上朝,内裡已經開始慢慢腐爛,不知還能再活幾載。
“陛下,萬萬不可!女娘腌臜,萬不可污了這太和聖殿!”丞相站出來反對。
時霜冷眼旁觀,未置一詞,隻看着他這跳梁小醜在那裡胡亂蹦哒。
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臣子若想違背,那便是在打皇帝的臉,他這丞相真的敢嗎?亦或者說,就算敢,他能做到何種地步?
“你們這些人實在迂腐。”陳疏白忍不住站了出來,眼中不耐,“丞相老頭,你怕是昏了頭,你說女娘腌臜,你不是娘生娘養的?在這瞧不起女娘,當真是給你老娘丢臉!”
一群人欺負殿中唯一的女娘,也好意思。
陳疏白和時霜對視上,滿臉的恨鐵不成鋼,這人就和他對着幹的時候氣勁足,這會兒怎麼一聲不吭的?還得他來出頭。
時霜瞧出他的意思,微微勾唇,她定不會找錯了人。
“你你你!”丞相氣得胡子都抖了三抖。
陳疏白嗤笑:“我我我,丞相老頭,你這胡子都蓄上了,怎得還不懂你老娘生你養你的艱辛?我朝注重孝悌忠信,難不成你這孝道都學到了狗肚子裡?”
龍椅上的承平帝以袖掩面,眼尾紋上揚。
陳家老二陳寒青隐下笑意,瞥着丞相鐵青的面色,裝模作樣地訓斥了陳疏白幾句後,又向丞相賠罪:“丞相大人莫怪,下官這幼弟,從前一直養在邊疆,說話做事直腸子了些。”
丞相聽着這二人換着花樣的貶低,聲音都有些劈了叉:“陳少卿,你這意思,陳小将軍直腸子,而并非是說錯了?”
“丞相大人哪裡的話,可莫要誤解了下官的意思啊。”陳寒青表情詫異,“下官是說,陛下最注重禮儀孝悌,難不成丞相大人是要忤逆天子嗎?”
丞相顫抖着手沖龍椅行禮,“臣絕無此意,還請陛下明鑒!都是陳家小兒污蔑于臣。”
時霜若有所思地點頭,面帶笑意:“聽丞相大人這意思,剛剛所說女娘污濁之事是不存在嗎?大人可莫要欺瞞陛下,縱使大人年老忘事,這太和殿許多臣子,可都替您記着呢。”
“你這女娘,襲時蒲之位,有何可炫耀的,老夫若是你,才是沒臉在此見人。”丞相瞪着眼睛。
“大人此舉當真是令人發笑,家父接替祖父輔佐陛下時,丞相大人還不知道在哪哄着兒子玩泥巴呢,大人這些年可有為陛下分憂?難不成陛下體恤你年老,你便可以腆着臉在這殿上見人了嗎?”時霜沉下臉色,樣子有些咄咄逼人。
她掃視殿中人,“殿上的諸位大人,都有臉面見人嗎?有臉面面見陛下嗎?”
話落,擡手點過一旁的禦史,“禦史大人有臉面嗎?是應該拿着女娘不能為官做文章,還是應該去監聽改正君臣言語德行?大人的君子六藝當真學明白了嗎?禦史便是這般當的嗎?”
又順着指向戶部幾位大人,“戶部的賬可有算明白?攢了幾年爛賬打量着誰不知呢?暗地裡昧下多少私銀不怕掉出來砸爛腳嗎?百姓的稅收當真合理嗎?幾位大人可有去走訪調查?可知百姓如今艱苦?”
“還有某些大人,當真認為自己對百姓用心了嗎?王大人昨日的酒氣還未散便來上朝,是想熏死諸位大人嗎?後面幾位大人官職雖小,就可以不用心了嗎?哈欠連篇,要不要搬張床來?諸位如何對得起身上那件官袍啊?”
時霜面向承平帝,不卑不亢,聲音清冷響亮:“陛下,若諸位大人身為男兒便是如此為民為君的,那想來女娘也确實做不來,畢竟臣學不會喝大酒後上朝,也學不來丞相大人府内金碧輝煌,更無法冷眼旁觀百姓顆粒無收還要這般高征稅!”
丞相抖得更厲害了:“你胡說!本相府内怎會......”金碧輝煌。
“夠了!”承平帝震怒。
滿朝文武跪于地,“陛下息怒。”
“你們一個個真是好樣的!朕病了好些時日,你們就是這般各司其職的?要不要朕将這皇位交給你們來坐?喝大酒,建豪宅,朕真是失望啊!丞相舅舅!”
丞相不說話,但心裡卻是嗤之以鼻,他是當朝太後的親弟弟,承平帝的舅舅,手中權勢滔天,還有先帝手中留下的令牌,誰人敢動他的位置?
承平帝長咳了一陣,揮了揮手,“罷了,丞相年邁忘事,朕久病不愈,往後事務繁忙,監國一事便交由時太傅代管吧。”
丞相漫不經心的神色一僵,瞪眼要反駁。
奈何時霜快他一步謝恩:“臣遵旨,定不負陛下所托。”
謝完恩還不忘沖着他笑:“丞相大人快謝恩呀,難不成大人對陛下的決議不滿?那下官可要好好研究研究丞相大人府上的金瓦亮磚了。”
丞相咬碎一口銀牙,隻能默默往肚子裡咽:“臣領旨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