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趕忙下了車,扒着車窗看了一眼,車裡沒人,随後回頭站在玫瑰園門口打量了片刻,屋内沒有任何光亮透出,不禁蹙了下眉,心裡有些忐忑,莫名地緊張起來。
與江眠的緊張相反,來福異常興奮,邁着四條腿跑進院子裡轉了一圈,鼻子不斷地嗅着,最後停在房門前晃着尾巴,回頭看向江眠吠了兩聲。
江眠心如擂鼓,被恐懼籠罩着,連腳步都變得沉重起來,挪動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又返回車裡拿下小提琴,抱在懷裡。
雖然不知為何,但心裡隐隐覺得,或許會用得上...
開門後,一股塵土味撲面而來,嗆的江眠咳嗽了兩聲,連來福都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室内漆黑一片,寂靜的能聽到耳鳴,未知的恐懼再次席卷全身,江眠深吸一口氣,在牆上摸索着開了燈。
光明重啟的瞬間江眠眨了眨眼,待适應光線後,掃視了一眼屋内,手中小提琴險些沒有拿住,隻見整個一層所有家具的遮塵布都被揭下,随意地扔在一旁,視線所及每一個櫃子的櫃門,抽屜的抽匣都大敞着,物品散落一地,就如同被強盜光顧過一般。
來福垂頭擦着地細細地嗅着,朝樓梯處走去。江眠來不及多思,提着琴緊緊跟在來福身後,突然,一陣鋼琴的樂音隐隐傳來,江眠依稀辨認出是《playing love》。
聽到熟悉的旋律,江眠的心絞痛了一下,《海上鋼琴師》是自己和夏覓都很喜歡的影片,這首樂曲也是自己和夏覓合奏過的第一支曲子。
江眠還記得那是一年七夕,自己和夏覓就在這裡演奏了這首曲子,夏冉為此還專門錄了視頻,制成CD。
江眠睫毛微微抖動眼底浮現出一層哀傷,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小提琴,朝聲音傳來的負一層緩緩走去。
别墅的負一層做成了下沉延展式,其中延展出的部分有一半是天井玻璃式構造,天井上方正好是後院的花園。
此刻,清亮的月光灑下照在黑色的三角鋼琴上,鋼琴邊點着一圈高高低低的白色蠟燭,燭火搖曳,夏覓就坐在那裡彈奏着樂章,宛如月光女神,渾身散發着清冷的光輝,氣質憂郁。
夏覓閉着眼睛專注又投入,似乎沒有留意到突然闖入的一人一狗。
來福站在江眠身後吐着舌頭,看了看夏覓又看了看江眠,蹲坐下來。
看到夏覓無恙,江眠緊張的心這才稍稍松懈下來,強忍沖過去抱住夏覓的沖動,看着夏覓抿了抿唇,打開琴盒取出小提琴架在肩頭,深吸了一口氣,跟随着夏覓的節奏,搭起琴弓緩緩協奏起來。
樂曲舒緩中透着淺淺的哀傷,此時此刻,整棟别墅仿佛一艘巨輪,在大海上孤獨飄蕩,兩個注定彼此糾纏的靈魂在海浪的跌宕下緊緊揉和在了一起,任憑再大的風雨也無法分開。
夏覓緩緩睜開眼,注視着江眠,試圖把眼前這個拉琴的男人和夢中人的影像對應,耳邊萦繞着王Lisa的話。
“你所聽到的夢到的,其實都源于你真實的記憶,那個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老公——江眠。”
夏覓看着江眠,感覺熟悉又陌生,自己翻遍了别墅的角角落落,找出來的所有照片和影像都昭示着自己和眼前這個漂亮溫柔的omega有着千絲萬縷深刻的羁絆。
那些夜裡輾轉反側,夢裡反複出現的男人,就是他嗎?而我,已經愛了他近20年了嗎?
夏覓歎息一聲,敲下最後一個音符,樂曲戛然而止。
江眠放下琴擡眼看向夏覓,有些無措,小聲叫道:“姐姐...”
夏覓轉了個身背對鋼琴,用眼神示意江眠走近。
江眠眨了眨眼,感覺心跳再次加速,現在夏覓的記憶究竟如何不得而知,心裡有些期待又有些緊張,看了一眼來福,緩緩朝夏覓走近,下意識捏了捏衣角,蹲下身來仰面看着夏覓。
夏覓垂眸看了一眼江眠,片刻後,擡起右手撫上江眠的臉頰,輕聲問道:“痛嗎?”
江眠看着夏覓眨了眨眼,在夏覓眼底捕捉到了一絲悔恨的神情,有些疑惑,搖了搖頭。
夏覓用拇指指腹摩挲了一下江眠的臉,有些抱歉道:“對不起....我...我打了你。”
江眠這才反應過來夏覓說的是從馬爾代夫回來的那天,她失手打了自己一巴掌,瞬間紅了眼眶,把手搭在夏覓的手上搖着頭,扯了扯嘴角笑着說道,“不疼,一點都沒有感覺。”說罷,有些不确定道:“姐姐都想起來了?”
夏覓看着江眠濕潤的眼眶,内心深處那種不忍的感覺再次被喚醒,夢中人那張模糊的臉似乎清晰了一些,隐約可見眼前人的輪廓。
額頭突然一陣抽疼,夏覓強忍着不适擦了擦江眠眼角的淚滴,柔聲說道,“隻想起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王Lisa說的那些,更久遠的,我不論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哪怕看了那些照片和錄像還是覺得...有些陌生...對不起....”
聽着夏覓自責的語氣,江眠的情緒猶如洪水決堤再也抑制不住,跪坐在地上攔腰抱住夏覓,否認道:“不是的!才不是!不怪姐姐,真的...這一切不怪你!都怪我,要是能早些發現你不舒服就好了,都是我...我沒有照顧好你,是我不好....”江眠說着哽咽起來,将夏覓摟得更緊,搖了搖頭仰面看着夏覓吸了吸鼻子,“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姐姐,我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過去都不重要!”
夏覓蹙了下眉伸出食指搭在江眠唇上,鄭重說道,“很重要!”說着蹲下身來将江眠擁入懷中,揉了揉江眠的腦袋,“那些對我很重要,我雖然忘記了,但看到那些照片和視頻我能感受到,和你在一起的那些瞬間我是快樂的。”
夏覓說着松開江眠,捧起江眠的臉笑了下,“未來對我們很重要,但過去同樣重要,那是我愛着你的證據,你能理解嗎?我希望等我們老了以後,我還能躺在你身旁細數着我們一起度過的那些歲月。”
江眠已經泣不成聲,抖動着肩膀看向夏覓委屈道:“可...可是姐姐會很痛苦....我...我不想看着姐姐靠酒精和香煙麻痹自己,我...我...”
“不會的,不需要那些東西了,我有你,不是嗎?”夏覓眼眶有些酸,笑着擦了擦江眠的眼淚,在人額頭上落下一吻,“你會陪我一起,去找回屬于我們的記憶,對嗎?”
江眠吸了吸鼻子還想說什麼,突然來福竄了出來擠在兩人旁邊試圖融入,看着來福憨傻的樣子,江眠破涕為笑,将沒有眼色的來福撥開,擦了擦眼淚看向夏覓認真問道,“姐姐,你知道白栀子的花語嗎?”
夏覓瞥了一眼來福,看回江眠,挑了下眉,“什麼?”
“一生守候,永恒的愛,”江眠看着夏覓笑笑,吸了吸鼻子補充道:“姐姐,不管過去的記憶能不能找回來,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永遠永遠。”
夏覓笑笑,與江眠四目相對,燭光搖曳,映出兩人眼中的彼此,氣氛漸漸暧昧起來,江眠咽了口唾沫将腦袋往前探了探。
夏覓眨了眨眼,感覺内心莫名悸動,下意識想要親吻眼前這個哭的讓人心疼的omega,然而就在兩人唇瓣即将觸碰的瞬間,一聲犬吠打破了甯靜。
夏覓偏頭瞪了眼來福,笑了下在來福頭上戳了戳,“那就從它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