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終于有了種濕冷的味道,原來夏天又一次過去了。江随意到教室的時候習慣性地朝最後排瞥了一眼。
那個位置依舊空着。
江随意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她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總是會不自覺地關注顧橖河,即便中間停歇一年,但再次見面時那些記憶又會被喚起。
誰能忘記一個總在耳邊被提起的名字。
起初并不在意,可漸漸像是憋了口氣,總要與那個從未見過的人暗暗較勁。
她收回目光,剛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周望玥就像一陣風似的刮了進來,帶着一身室外的涼氣,書包“咚”地甩在桌上。
“你怎麼又來這麼早,傷筋動骨一百天啊。”
“哪有那麼誇張,現在就是有點酸。”江随意把英語書拿出來攤開,“校醫說了,多活動活動反而好得快。”
“你這撞得還不厲害,到現在還是一片青沒消下去,我覺得你還是該去醫院看一下。”
周望玥還想再說什麼,目光卻像被什麼吸引了,越過江随意的肩膀,看向教室後門的方向。她帶着點壓不住的八卦。
“呀,回來了诶......”
江随意幾乎是立刻轉過頭。
顧橖河正從後門走進來。微低着頭,看不清表情。校服外套拉鍊拉到頂,領口豎着,幾乎要碰到下颌,整個人裹在一種封閉的沉默裡。
他沒有看任何人,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像一道無聲的影子,徑直走向那個空了兩天的位置。
早讀課嘈雜的背書聲成了背景音。顧橖河垂眼看着攤開的課本,一動不動,隻是偶爾目光會不經意地擡起來,望向前方。
課間操的鈴聲響起,走廊上瞬間變得擁擠喧鬧。
“意意,快點跟上!”周望玥的大嗓門穿過人群,“今天是段長值日,他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江随意應了一聲,正想加快步子,身後卻被人撞了一下,腰側猛地一抽,疼得她頓住腳步。
就在這時,一股力量從側面輕輕托了一下她的手臂。那力道很穩,分擔了她身體的部分重量,讓她幾乎踉跄的身形穩住了。
“謝……”江随意剛吐出一個字。
他已經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快走幾步,迅速融入了前面的人流,背影很快就被更多穿着同樣藍白校服的身影淹沒了。
隻有手臂肘彎處,似乎還殘留着一絲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
“怎麼話變得這麼少。”江随意小聲嘀咕着,她還記得當初江随和那被刷屏的朋友圈,沒想到一年過去就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鈴聲響起,像是卸下了所有人緊繃的弦。教室裡瞬間活躍起來,他們終于迎來了兩周一次的社團課。
“意意,你真不去我們聲樂社聽聽?今天要排練新譜子呢。”周望玥一邊收拾東西塞進書包裡,一邊探身過來問,眼神帶着點慫恿。
江随意搖搖頭,指了指攤在桌面上寫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紙,語氣裡是慣有的平靜:“不了,物理試卷還有兩道大題沒寫完,等之後遊學回來,我估計又要請一段時間的假去集訓。”
周望玥了然地點點頭,背上包:“行吧,那我們先走啦,你多注意點,别坐太久了。”
“走啦意意。”幾個女孩子同她打招呼。
江随意朝她們笑了笑,點點頭。
大家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教室裡一下子空曠冷清下來。隻剩下稀稀拉拉幾個人,各自占據着角落,埋頭于書本或試卷。
江随意翻出那張讓她頭疼的物理卷子,她強迫自己沉下心,筆尖在草稿紙上劃拉着,試圖重新建立思路。
公式寫了又劃掉,草稿紙的空白處迅速被淩亂的演算填滿,思路卻依舊在原地打轉。
時間在窗外隐約傳來的社團喧鬧聲中悄然流淌。
“方向錯了。”一道微啞的聲音在身側響起,顧橖河不知何時站在了她桌邊,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她的卷子:“假設水平電場中運動時間為......”
江随意擡頭,對方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畫的圖上,眼神專注。
“啊?”江随意一時沒反應過來,順着他的指尖看去。
顧橖河沒再多話,直接拿過她手邊一張空白的草稿紙,在紙上快速而清晰地畫了起來。
他畫圖的動作很利落,線條幹淨流暢。
“初速度沿a方向和垂直方向分别分解為......”
江随意被堵塞的思路豁然開朗。
“啊,我知道了。”她盯着那張圖,之前所有的混亂都找到了症結。
江随意幾乎是本能地脫口而出:“你之前上課的筆記能借我看看嗎?”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這請求有些突兀。
顧橖河動作頓了一下,擡眼看她,那雙眼睛裡沒有什麼明顯的情緒。
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将那張畫好的分析圖推到她面前,轉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就在江随意以為顧橖河不會理會時,他拉開椅子坐下,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黑色的筆記本。
那筆記本看起來有些厚度,他翻到某一頁,手指按在書頁上略微停頓,似乎是在确認内容。
然後他站起身,重新走到江随意桌旁,将它放在了她堆滿草稿紙和試卷的桌面上。
“這頁。”顧橖河的手指點了點翻開的那一頁,上面是整齊的公式推導和典型例題的圖解,筆迹清晰有力。
“謝謝。”江随意接過筆記,心裡那點因他沉默而起的忐忑才稍稍落下。
顧橖河沒再說什麼,隻是微微颔首,轉身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繼續動筆做題。
其餘留下自習的幾個同學來回對視,八卦之心在漸漸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