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些解釋過卻無人在意的真相成為遺書,大家就開始相信了。
我沒有
三個字,潦草卻決絕地刻在教室的黑闆上。
被新聞鏡頭放大,它成了張曉靜留這在世間最後的辯白,也是對所有喧嚣流言最絕望的控訴。
可這辯白,來得太遲,太輕。
有些聲音,活着的時候過于微弱。隻有消失了,才會被聽見。
但,代價太大。
這一躍,僅僅換來江河縣教育局下發的一紙薄薄的公文:要求各中小學切實加強學生心理健康教育。
江随意還記得初三畢業前,秦老師問他們将來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張曉靜說她想去看一看北方的草原。
好可惜。
她現在連這江河都沒能走出去。
小的時候總期待長大,覺得未來很長,認為自己也能像大聖那樣無所不能,踏碎淩霄,殊不知五指山正朝自己壓來。
最後發現,九九八十一難,孫悟空成了鬥戰勝佛卻不再是那個桀骜的大聖,而我們依舊是凡人血肉之軀。
江随意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隻有床頭點着一盞暖黃色的小夜燈。
意識像沉在粘稠的泥沼裡,掙紮着上浮。她撐起身子,準備下床,雙腳卻虛軟無力,整個人向前栽去。
“砰——”
額頭狠狠撞在床頭櫃角,放在上面的杯子落地摔碎,水花四濺。
“乖乖,你慢點。”剛想進來關窗的江漸明沖了過來,緊張着,“别動,别動,爸爸來。”
他用腳把地闆上的碎片往旁邊掃了掃,扶着江随意坐回床上:“弄疼了吧?給爸爸看看。”
他打開房間裡的燈,江随意的額頭上撞出一道紅痕。
“爸去給你拿冰......”江漸明話沒說完。
“爸爸......”江随意死死抓住他的手,眼淚決堤,“爸爸......曉靜她死了......”她語無倫次,身體顫抖着,“為什麼?我昨天明明應該再多留一會兒的,她那時候......最需要人陪的時候......我......”
“不哭了,爸爸在,爸爸在。”
江漸明看着心裡也不好受。
門再次被推開,程遇擔憂道:“怎麼了......意意醒了?”
看到江随意哭得雙眼紅腫,眼淚糊了一臉,程遇的心猛地揪緊。這孩子也是她帶大的,從未見哭這麼厲害過。
哭聲撕心裂肺,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弱下去,變成小聲的抽噎。江随意耗盡了力氣,再次昏沉沉睡去,頭發被汗和淚水浸濕,黏膩地貼在臉上和脖子上。
臉頰上燙呼呼的,還挂着淚。可能是鼻子塞住了,呼吸沉重,一起一伏。
程遇擰了熱毛巾,替她擦了擦,又端着一口未動的飯菜,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門。
“怎麼樣?”等在門口的江漸明立刻接過飯菜,眉頭緊鎖,“一口沒吃?”
程遇搖頭:“剛睡下,你小聲點。”
江漸明壓着嗓子:“這哪能行啊,都快一天沒吃東西了,又哭了這麼久,身體怎麼受得住。”
“廚房裡我都備着呢,等她想吃了就有。”程遇走向客廳角落的垃圾桶,将之前裹好的杯子碎片又仔細地套了一層厚實的垃圾袋,系緊袋口,“遇上這事,意意怕是還要緩好長一段時間呢。真是遭罪啊,那孩子也是可憐。”
“對了,意意的事你跟阿和說了嗎?”
江漸明擺擺手:“哪能啊。但也難說,他們兄妹倆從小就啥事都和對方講,指不定阿和也認識這姑娘。事鬧這麼大,又都是A中的,估計是瞞不住的。”
程遇:“葉桐那邊呢?”
“我剛才給她打電話了,但關機,估計是在飛機上呢。”
程遇走到沙發邊坐下,歎口氣:“唉,還不如咱以前上學呢。我記得去年不也有個小孩,高考前兩天從樓上......”她沒忍心說出那個字眼,隻是搖搖頭,“這眼看就要熬到了,真是可惜。”
江漸明:“意意這同學是被霸/淩造謠才跳的,也苦了,又是獨生女,她爸媽現在怎麼受得了。”
“你忘了?”程遇擡頭,提醒道:“她媽以前不就是我們高中隔壁班班主任的女兒,我聽說現在夫妻倆都崩潰了,精神恍惚的,那最後一通電話好像就是他們打的。”
過了一會兒,程遇像是想起了什麼,語氣變得有些緊張:“現在這網絡太發達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小孩子都能看到,加上學業壓力又那麼大,會不會......完了完了......”
她突然抓住江漸明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