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訓練場前方的小門被推開。

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來人頭發已經花白，但根根向後梳得一絲不苟，腰杆挺得筆直。

他步伐沉穩有力，穿着洗得發白的舊式軍裝常服，肩章已摘，但那份屬于軍人的硬朗和威嚴絲毫未減。

正是他們的教官老趙。

一個經驗極其豐富、曾經以嚴苛和戰術刁鑽著稱的退役Beta軍官。

但現在年紀大了，對學生已經變得慈祥很多。

“安靜。”

趙教官的聲音不高，卻像帶着某種無形的力量，瞬間壓下了場内的所有喧嚣。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在楊沐白那格外顯眼的嘴唇上停頓了半秒。

“最後一課，規矩你們清楚。”

趙教官走到中央控制台前，言簡意赅，“我一人，扮演敵方指揮官，操縱與你們人數相等的虛拟機甲集群，防禦陣型。你們所有人，由程淩統一指揮，目标是攻破我的防線，摧毀核心指揮單元。”

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飛快敲擊幾下，巨大的全息投影在場地中央展開。

清晰地顯示出一個形似巨大龜殼、層層疊疊、攻守兼備的複雜陣型圖。

這正是學員們之前多次在模拟戰中遭遇、卻始終未能完全攻克的難題。

“五分鐘準備。進入全息艙，連接神經接駁。倒計時開始。”趙教官按下計時器。

冰冷的電子音響起倒計時：【04:59】。

楊沐白狠狠擰開那瓶水，又灌了一大口。

試圖壓下嘴唇内部殘餘的、如同針紮般的灼痛感。

他抹了把嘴，視線不受控制地瞟向身旁的程淩。

程淩已經戴好了神經接駁頭盔，黑色的流線型外殼遮住了他大半張臉。

隻露出線條柔和冷白的下巴，以及緊抿的薄唇。

他正專注于面前投射出的微型戰術光屏，修長的手指在虛拟鍵盤上飛速敲擊，調閱着之前數次對抗失敗的數據、

眼神專注得，如同在拆解一枚危險的炸彈。

那身普通的訓練服穿在他身上，勾勒出因分化而變得過分纖細的腰線。

楊沐白看着那截細瘦卻挺得筆直的腰背，心裡那點因“核桃酥慘案”和衆人哄笑帶來的憋屈煩躁，奇異地被一種更強烈的、想要靠近的沖動壓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忽略嘴唇的不适，刻意壓低聲線，操起了磁性氣泡音：

“寶貝别緊張，待會兒給你打頭陣！保證把老趙的龜殼撓出幾道大口子！”

程淩敲擊鍵盤的手指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眼角的餘光都沒分給他一點。

隻是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帶着明顯不耐煩的冷哼。

楊沐白碰了個釘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趕緊抓起自己的神經接駁頭盔扣上。

冰冷的金屬内襯貼合皮膚，隔絕了外界的嘈雜。

也暫時封印了，他那張總是想對程淩說點什麼的嘴。

【神經接駁啟動……意識同步中……】

冰冷的電子提示音，在意識深處響起，伴随着一陣短暫的失重眩暈感。

下一秒，楊沐白的感官驟然切換。

眼前不再是燈光刺眼的廠房，而是浩瀚無垠的宇宙深空。

巨大的星雲在遠處緩緩旋轉，散發出瑰麗而冰冷的光芒。

腳下，是龐大、冰冷、充滿力量感的金屬甲闆。

這是屬于他的機甲！

他猛地一握拳，巨大的銀灰色金屬手指同步收緊，發出沉悶的液壓傳動聲。

十五米高的機甲軀體内，澎湃的動力爐發出低沉穩定的嗡鳴。

如同沉睡巨獸的心跳，通過神經接駁，清晰地傳遞到他的四肢百骸。

“操！爽！”

楊沐白忍不住在内部通訊頻道低吼了一聲，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失真。

【全員登入确認。戰場環境載入完畢。】

【攻防模式：最終課業考核。】

【目标：摧毀敵方核心指揮單元。】

【指揮官：雪兔。】

程淩那冷靜、毫無波瀾的聲音在公共頻道響起，如同冰泉落入深潭，瞬間壓下了所有學員因初入虛拟戰場而産生的細微騷動：

“全體注意，按預設陣型展開，保持靜默推進。‘遊隼組’注意，前出至極限距離，掃描敵方能量節點分布，實時同步數據。狂狼注意，預熱主炮，校準參數。”

他的指令清晰、簡潔、不容置疑。

楊沐白看着戰術地圖上，代表“雪兔”的藍色光點。

那并非人形機甲，而是一艘線條流暢、充滿理性美感的星艦，安靜地懸浮在戰場後方。

它就像程淩意志的延伸，冰冷，高效，掌控全局。

楊沐白心頭一熱，手指在虛拟控制台上飛快操作。

胸口繪有巨大狼頭塗裝的機甲，引擎噴射出幽藍色的尾焰。

如同離弦之箭，精準地滑向程淩指定的位置。

視野前方，趙教官擺的陣已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