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邊時,已經是夜幕降臨之際,天空深藍,格外明亮而清澈,正值我最喜歡的六十九号色,清明而妖異。
隻是這個顔色的停留時間卻是十分短暫的。
屋子裡洛弗帶來的東西都在,溫暖依舊,廚房也被打掃的幹幹淨淨,仿佛昨天在這裡做飯的那個人并沒有出現過,唯有地上的那朵紅玫瑰,孤零零地躺在那裡,提示着昨天的一切是真實發生過的。
一整天過去,沒了昨日的鮮活模樣,玫瑰花已經枯萎了,隻是花梗上那鮮紅的血迹還在。
我把它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撫摸着花梗上的刺,他一定很疼吧。
稍一用力,刺紮入指尖,一陣尖銳的痛感從手指直達心間。十指連心,一點也不摻假,這種痛,昨夜的他卻也是體會過的。
我留戀地看了它一眼,随即把它丢到垃圾桶内。
再美的花,也有枯萎的時候,隻不過它們盛開時的價值略有不同罷了。
記憶中,也曾收到過這樣的一束花,隻是,那束花的結局比現在的這一朵還要凄慘,甚至可以說是凄慘無比。
那一年我十九歲,剛步入大學不久,和所有的同齡人一樣,對大學裡的一切滿懷新鮮感。比如:聯誼。
正直青春,心裡難免會有所向往,但洛弗并不允許我參加,我一直覺得他的家教過分嚴厲了些,畢竟,都不是小孩子了。
直到現在才覺得,或許那些并不是我所理解的家教,他所做的一切都蘊含着另一層含義。
也就是那時候,我受到長大後的第一次懲罰,極其可怕的懲罰。
那一天,我和往常一樣,下了課正準備回家。早在下課鈴響起時,洛弗便打來電話,回洛園的車已經等在門口了。
一路上暢通無阻,遠遠地就看到了洛弗派來的車。
就在我準備過去的時候,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擋住了去路。我記得他,上半年的迎新晚會上,他是那個彈鋼琴的男孩,之所以還有印象是因為那次的鋼琴演奏讓他一曲成名,成了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
“有事麼?”我驚奇的問道,除了校園中偶爾碰到,我和他應該沒什麼交集。
男孩有些拘束,清秀的臉上閃過一絲緊張,随即強裝淡定。
突然,他背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一捧玫瑰花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洛月,和我在一起吧。”他說出這句話之後,明顯地舒了一口氣,看樣子是醞釀好久了。
我一時驚呆了,因為可能沒想過有一天,我也會被人截在校門口表白。
“我知道,你可能對我并不熟悉,但我已經關注你很久了,你今天剛從美術鑒賞課出來,明天有一天的課外寫生,後天是水彩……”他一口氣把我近一周的課表都背誦下來。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作何表示。這時候,對面的男孩已經把玫瑰花放到了我的手上。
還未等我有所反應,隻覺得被人拉了一下,我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鼻子撞的很痛,估計都撞紅了。
那捧玫瑰花掉在地上,碎落了一地,竟是被生生摔落的。
“抱歉,她已經名花有主了。”低沉而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才注意到是洛弗,平常都是管家來接我的,今日他怎麼親自來了?偏偏還趕上了這麼一件事。
我看了他一眼,果然,臉色很是難看。
“你是?”男孩看着洛弗,詫異地問道。
“與你無關,月,我們走吧。”洛弗說罷,幾乎是鉗制着我離開的,從始至終都沒給我一個開口的機會。
管家早已将車門打開,洛弗将我扔了進去,随後坐在我的身邊。透過車窗,我看見男孩呆呆地站在原地,陪伴他的還有那散落一地的玫瑰花,微風掃過地面,卷走了一地的花瓣,格外的凄涼。
“不準看。”洛弗近乎命令地說道。管家聽聲,忙加緊油門離去,車子飛一般地消失在校門口。那個男生最後隻剩一個小黑點,然後慢慢地消失在視線之内。
“看夠了?”洛弗的聲音裡夾雜着容易察覺的不滿與怒氣。
我收回目光,看向了身邊的人,他的臉色很是陰郁。
“你喜歡他?”洛弗持續地質問,車内的空氣瞬間好像被凝結了一樣,格外壓抑。
“沒有。”我機械地答道,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為什麼不拒絕?”他繼續追問。
我隻是還沒來得及拒絕洛弗就出現了,現在他還這樣質問我,站在一個長輩的角度講,他好像有些過了。
“說話。”他不滿地說道。
“沒來得及。”我忙答道。
“是沒來得及還是心動了?”他的目光似乎帶着火焰,想要把我燃盡。
“心動了又如何,我已經十九歲了,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一個小孩子,我有決定去喜歡誰的權利,你能不能給我一點私人空間?”被他持續的質問,我一不留意,将心裡話統統說了出來。
許是我說的太過急切,洛弗沒料到我敢這麼大聲地反駁他,一時竟沒有說話,隻是目光在我的身上掃視,似乎是在重新審視我,卻看得我毛骨悚然。
良久,他才幽幽地說道:“的确是長大了。”
他的這一句話頓時讓車内安靜下來。沒了剛剛的劍拔弩張,沒了低氣壓,空氣卻安靜的可怕。
這樣的安靜,持續了一路。
回到洛園,天已經黑了。
車子剛進大門就停了下來,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開到别墅門口。洛弗開門下去,站在車旁,面色深沉。
“下車。”我聽見他的聲音,卻不好分辨喜怒。卻還是聽從吩咐,乖乖地下了車。
才剛下來不久,管家就開車揚長而去,空氣依舊安靜的可怕,連平日的蟲鳴鳥叫聲都沒有了。
見我下車後他甩手走開了,我忙跟過去,隻是才在主幹道走了不久,他便走進了花園,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
空氣靜谧,夾雜着花的香氣。他不說話,我也不敢開口。
終于,他停了下來。我們的面前是一片玫瑰花,正值花季,花開正盛,在漆黑的夜裡是一片妖治的暗紅,雖不太惹眼,卻神秘而誘惑。他彎腰采了一朵遞給我。
“你喜歡花,我可以送你。”夜色遮住了他的臉。
我沒有接過,隻是擡起頭看向他,他似乎并不懂,這不是花的問題。
“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