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園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每晚都燈火通明。
即将入秋,夜裡晚風習習,回廊的花窗後,有纖纖竹影搖晃。
姜晞大步流星走出回廊,合院裡頭的人聞聲踱步來到了門口。
“怎麼這麼晚?”周硯川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包包,轉身示意李嬸可以開飯了。
“我和江筱雲聊了一會兒。”
周硯川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遍,确認她完好無損後,他問:“聊了些什麼?”
洗完手,姜晞在飯桌前坐下來,今天桌上依舊有葷菜。
看着紅燒排骨和香煎鲈魚,她心中的氣消了些,但語氣仍然不算和善,“某些人其實房産遍地,還在自己老婆面前僞裝交不起電費的窮人。”
周硯川和顔悅色地看向姜晞,她抱臂假怒,看似生悶氣,眼神卻時不時看向桌上的佳肴,渾然是個貪嘴的小心眼。
“吃完飯,我向你介紹我的朋友。”
姜晞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俯身拿起筷子,暫時将這事存檔,“葷菜上桌,你聞着這些味道能吃得下去嗎?”
周硯川點頭,“以後一周有四天都會做你愛吃的葷食,其中一天會有糖醋魚塊。”
“這麼好?”
“所以你要常常回來吃飯。”周硯川認真地看着她,“我在家等你。”
我在家等你。
家。
姜晞停下動作,擡頭時眼睛通紅,這隻流浪小貓終于找到了溫暖的火光,掩藏的心酸委屈再度破土而出。
情緒湧向的那一刻,她很想靠近他尋求安慰。
于是,姜晞起身,可憐地癟着嘴巴走到周硯川面前。
眼前的人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周硯川卻隻紅着耳朵,伸手握住她,手心對手心。
純情得不得了。
姜晞哭笑不得,看他這麼小心翼翼,她主動湊近。
周硯川感覺到柔軟的雙唇在自己臉上輕輕碰了一下,像撓癢癢似的,根本安撫不了心中的悸動。
他将臨陣脫逃的人抓回來,手臂圈住她的腰,動作霸道,言語卻帶着懇求,“小滿,能……再親一下嗎?”
姜晞緊張地抓住他衣袖。
面前的人微微俯身,規規矩矩地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額頭吻是聖潔的,代表着尊重、祝福與珍視。
想到這裡,姜晞的心髒砰砰亂跳。
用完晚餐,周硯川帶着姜晞走進茶室。
他拿着手機劃拉幾下撥通了視頻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通話人似乎身處酒吧,五顔六色的詭谲燈光勾勒出一張精美如雕像的臉。
“有事?”他聲音低沉。
“我想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夫人。”
對方扯了扯嘴角,不怒自威,“我心情不好,你就整這出?”
周硯川似乎習慣了他那冷飕飕的氣場,淡笑着将姜晞拉入鏡頭,語氣驕傲,“我夫人,姜晞。”
他跟姜晞介紹起屏幕裡的人,“這位是傅先生,傅京渡。”
姜晞了然,“久仰大名了。”
雖說傅京渡這會兒心情一般,但對待朋友的妻子他并未怠慢,矜貴地朝姜晞點頭,“小滿,你在京城時,周硯川總提你。”
“好了,你繼續傷心吧。”周硯川拿起手機,“改日聊。”
那頭笑了聲,率先将電話挂斷。
周硯川收起手機,提着公道杯給姜晞添茶。
茉莉銀針香味鮮爽,混雜着濃郁的茉莉花香,茶湯清澈。
“嘗嘗,你會喜歡的。”
看姜晞喝完連連點頭,他又給她添了些,“從大哥接手景霆開始,他便對我有所防備,他害怕我異軍突起在暗中發展勢力,又怕我隻身一人無依無靠,時常帶着景霆的項目來找我。”
“我不愛出門,平時所有出行,都由彭來代替。”
姜晞好奇道:“可之前你來京城看我……”
“我看我妻子,總不能還讓特助代勞吧?”周硯川溫聲說,“那是我十八歲搬入绛園後,第一次離開南城。”
那次他離開南城,确實給周宸嶽和周思霄吓了一跳,他們明裡暗裡調查周硯川的去向,唯恐他構成威脅。
京城傅家隻手遮天,掩人耳目的事傅京渡做得極好,導緻周宸嶽他們什麼都查不出來。
之後江筱雲到訪,周宸嶽借機要求他留在南城招待江家千金,由此破壞了周硯川第二次飛往京城的計劃。
“小滿,我十四歲入修緣寺,從那時開始,我就在學習慈悲為懷。”
“但是有些人,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周硯川垂眸,他拂過手腕處的佛珠,又擡眼看姜晞手上的那串,他眼底浮現出一絲柔情,“在那之後,我便和你一樣,隻求消災減難,健康長壽。”
佛家講求五戒十善,周硯川的佛珠僅僅是警示他“不殺戒、慈悲心”。
原本世俗的願望他已沒有過多的想法,可是遇到姜晞,他心中一日比一日敞亮。
或許和愛的人一起歲歲年年,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