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後,江木泠照例打坐一個時辰,之後喝掉那苦得天理難容的湯藥,抿着蜜餞去四樓觀景台散藥味。
時至仲夏,觀景台下方除了妖豔的紅雪蘭,還有滿池燦爛的荷花,江木泠憑欄遠眺,隻覺清風拂面,荷香陣陣,不免心曠神怡,竟忘了自己身處魔界。
“咳......”謝乘雲緩步而來,清了清嗓子。
江木泠不禁渾身一震,因為靈力枯竭,她甚至沒察覺到謝乘雲的接近,若是謝乘雲不講道義,一隻手就能掐死自己,她的心忽地懸了起來。
謝乘雲敏銳地捕捉到江木泠的變化,唇噙淺笑道:“殺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妖怪,結果自己差點連命都搭進去,江仙長還有閑情逸緻賞花?換做本尊早找塊嫩點的豆腐撞死了。”
江木泠本想心平氣和地詢問那日謝乘雲為什麼會救了自己,但聽到他陰陽怪氣的話,就被挑起了怒火。
“我為什麼沒有閑情逸緻?”江木泠反唇相譏:“我的手下敗将比我大兩百多歲,修為高了一個大境界,卻一次都沒有赢過我,他還死皮賴臉地活着呢,我豈不是應該長生不死?”
“我聽說有些人已在出竅中期卡了十年有餘,遲遲無法突破瓶頸,莫非是生出心魔來了?”
修為停滞不前,是謝乘雲這些年的隐痛,被江木泠堪堪戳中,笑意僵在臉上,“心魔倒是沒有。”
本來就是要尋她的晦氣,豈能讓她占了上風,謝乘雲立馬調轉話頭。
“不過今日有一樁喜事,本尊特意來告訴你。”
“喜事?”江木泠心想,謝乘雲能有什麼喜事特意來告訴她?再者說,謝乘雲的喜事,對她而言很可能是壞事。
“洗耳恭聽。”江木泠假惺惺道。
謝乘雲卻不多言,隻從袖口掏出一顆流光溢彩的留影珠,手掌輕擡,明珠懸在半空,在江木泠眼前投放了一段影像。
影像裡的人是江木泠的師妹楊濛,留影珠雖然能留存影像長達數百年,但看楊濛的穿着,必然是近日所存,因為這條綠色裙子是她親手給楊濛縫的,下山前才送給她。
而她下山至今還不足十日。
楊濛正在攬翠峰的靈田裡,照料她的靈植。
她勤勤懇懇地拔了雜草,澆了靈泉,還摘了樹上成熟的靈果,可以說是把攬翠峰的邊邊角角都轉了一圈,卻根本沒察覺到有窺探的視線。
她向來是有些神經大條的,除了鑽研煉丹,旁的心眼是一點兒也不長。
江木泠擰着眉頭問:“你怎麼有我師妹的影像?”
江木泠師尊常思己,座下三名弟子,大弟子葉停緒,二弟子江木泠,小弟子便是楊濛,她七歲時在亂葬崗抱住師父大腿,師父看她孤苦無依但又根骨俱佳,便收做徒弟,可師父當慣了甩手掌櫃,在師妹的生活起居上一概不操心,所以楊濛其實是被葉停緒和江木泠照料着長大,三人情誼不可謂之不深。
故此江木泠像隻護崽的母雞似的,頓時提高了音量,把她的聲音當做尖利的鳥喙,随時預備叨死謝乘雲。
“你為什麼偷拍她?你要對她做什麼?”師妹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花朵一般,難道是謝乘雲這個五百多歲的老光棍謀算上了她?
江木泠一疊聲追問下來,謝乘雲見她情緒起伏如此之大,滿意極了,卻不知她已經會錯了意。
“本尊要做什麼,你難道想不到嗎?”他陰恻恻地說道。
聽謝乘雲遮遮掩掩,江木泠便覺自己猜中他的心事,果然是對師妹有想法。
她一連數步沖到謝乘雲面前,殺氣騰騰道:“我當然想得到!”
“我原本以為你隻是小氣愛記仇,雖然脾氣差,毛病多,但男女之事上做派還算正經,沒想到......”
謝乘雲被江木泠突如其來的怒火噴的一頭霧水,詫異地問:“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你竟然觊觎我師妹!下一步你是不是要拿出她洗澡的換衣服的影像來?然後用這種方式逼我給你們牽線?或者逼她和你好?”江木泠越想越覺得謝乘雲就是準備這樣幹,心中已經将他打入十八層地獄。
她想若是謝乘雲真的有這些東西,她就算是把留影珠活吞下去,因此噎死,也不能讓他得逞。但留影珠須得是一對,才能發揮作用,謝乘雲拿的是母珠,那子珠在哪裡?又是誰幫他監視着師妹?
謝乘雲被氣得發笑,“我和你師妹素昧平生,為什麼要和她好?”
江木泠抱臂瞥他一眼,“誰知道你有什麼陰謀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