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梅仿佛看到了死者的容貌,她根本就不敢相信,她能看到死者容貌。
隻是這幅神奇的畫面還原時,她就産生窒息和眩暈交錯的痛苦。
這短短幾秒鐘時間,李疏梅好像經曆了死亡的痛苦,她的軀體瞬間猶如失去骨頭的支撐,滾到了草叢裡,然而她再也忍不住胃裡的難受,趴在草叢裡吐了起來。
吐了幾口苦水終于舒服了些,祁紫山不知道什麼時候蹲了下來,“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沒事。”李疏梅隻覺還有些無力,但是沒有大礙。
她支起一隻手,想爬起來,祁紫山将她一隻胳膊拉起,将她整個人帶了起來。
起身後,李疏梅微微喘着氣,站在他們旁邊,平複仍舊不安的心情。眼前的雜草被風搖晃着,隐隐遮蔽了人頭,她也不打算再次去查看人頭的信息。
馬光平帶着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勸說:“小姑娘,你還是做文職吧。現場真的不是你能來的,刑警工作不好做,打打電腦寫寫資料那多好。”
李疏梅沒有回話,她略帶蒼白的嘴唇繃成一條直線,臉色也冷冰冰的。
馬光平搖了搖頭,歎氣道:“哎,還挺犟的。”
他又吩咐:“紫山,你按照曲隊意思,帶小姑娘四處轉轉,務必看清每一具屍塊。”在“每一具”上他加重了口吻。
雖然李疏梅面上拼命鎮定,但聽到“每一具屍塊”,心裡還是毛了一下,這是什麼樣的人,會這樣喪心病狂?
祁紫山撇了下嘴,手一揮道:“走吧。老費,一起看看。”
費江河點了點頭,祁紫山二話不說,撥開雜草,引二人去觀察新的屍塊。
很快,李疏梅就看到了一隻手臂,手臂躺在雜草裡,卧在泥土上,與深灰的顔色形成鮮明的對比,以至于皮膚顯得極度蒼白,這種白是失去血色以後的不自然色彩。
這是死亡的色彩,她的瞳孔接觸時會不自動回避。
然而經曆了剛才的人頭事件,李疏梅仿佛有了一定程度心理阈值,她隻覺胃液有種倒流的感覺,卻沒有到嘔吐的地步。
但很奇怪,一道微弱的流光再次在手臂上劃過,勾勒這塊手臂的形狀,她的腦海裡閃過這塊手臂的尺寸,28cm。
她越發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奇怪的因素,讓她能頃刻間分辨屍塊的尺寸。
她隐隐感覺,她對屍體有一種非常神奇的敏感度,因為現實裡就有人能通過目視得出物體尺寸的能力,顯然她一個數學能力并不出色的人,一瞬間掌握了這種能力。
祁紫山帶着她和費江河看完了現場的所有屍塊,幾乎每一具屍塊,都在她腦海裡産生了尺寸。
“老費過來了?”曲青川踩着雜草走向他們,“有什麼想法?”
費江河慢慢地從蹲着的狀态站起,“沒有想法,兇手就是故意破壞人頭,讓我們查不到死者身份。對了,現在到底找到了多少組織?”
祁紫山回道:“老費你剛才也看過了,人頭,一隻手,兩隻小手臂,一隻手臂胳膊,一隻大腿胳膊,一隻小腿,一隻腳掌,一共八塊。”
費江河蹙眉,“這是把人分成了多少份?加上軀幹,是不是十四份。”
李疏梅身體仍有些不适,但是她聽清了他們的對話,所謂十四份,她大緻也明白了,人頭,一對手掌,一對小手臂,一對手臂胳膊,一對腳掌,一對小腿,一對大腿胳膊,再加上軀幹,一共十四份。
當她意識到這是被兇手分割的人體時,胃裡面又開始作妖,她根本無法想象,為什麼有人那麼殘忍,能把人體切成十四份,而且她剛才仿佛看出這個人頭的外貌是比較年輕的女子,是什麼樣的惡魔要對這個年輕女子實施這麼殘忍的手段。
“也說不定。”曲青川否認說,“誰知道軀幹有沒有被切割。”
“那也是……”費江河道,“那必須盡快找到所有屍塊啊老曲。”
“但人頭都這樣了,怎麼确認死者身份呢?”祁紫山說。
“我倒是認識一個識骨畫像方面專家,雖然沒有省裡老專家厲害,但也能給些建議吧,曲隊,要不我去聯系下。”馬光平建議。
“行啊,老馬這事你辦着吧。”曲青川囑咐。
“其實如果把屍塊找齊,死者的身高體重還有年齡基本能确定,”費江河道,“假如死者身體上留下了特殊的特征,例如紋身、傷疤、胎記等等,也能夠縮小死者身份範圍。”
“老費說的是,”曲青川雙手叉腰,又朝四周眺望,“剛才我周邊望了望,河道兩邊三公裡外都有居民區,我覺得兇手很可能對這塊地熟悉,所以選擇在這裡抛屍。另外兇手刻意毀壞死者身份,這說明兇手和死者很可能也認識,死者也很可能就住在附近,我們須盡快對這周邊居民區做一下排查。”
幾個人都點了點頭。
李疏梅聽着他們的對話,将口袋裡的筆記本拿出,她剛才跟着祁紫山看過屍塊,她默背了半天尺寸,怕擔心忘記了,打算先記下來。
無疑,她站在草叢裡認真書寫的畫面,被曲青川注視到,他的嘴角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且不說真是廢物美人?至少也不是一無是處!對于一個新人,能自主記錄他們的案情讨論,那說明她的心思還是不錯的。
祁紫山見曲青川望着李疏梅的方向嘴角隐隐噙笑,也轉頭看了看。
他發現,李疏梅站在那兒,紮着馬尾的烏黑長發正被風吹拂,幾縷細發調皮地糾纏她淡淡紅色的唇角,她一手捧着筆記本,一手握筆,記錄筆記的表情嚴肅認真、一絲不苟。
他也不自然抿唇一笑。
“這樣,我在現場跟着。你們分兩隊,盡快對河道兩邊的居民區快速走訪下。”曲青川吩咐,“老馬和紫山,去南邊小區。老費,帶……李疏梅去北邊小區。”
李疏梅的筆停住了,她忽覺有些意外,她根本沒想到曲隊會給她安排新的任務。
她還記得上次被安排跟一隊的賈隊行動,那次行動後,賈隊沖到局長辦公室否決了她,口口聲聲說不要她,以後都不會要她,說她是廢物。自那以後局裡就傳出了“廢物美人”的玩笑話。
本來她以為她再也不會走進刑事現場,也不會再被任何一個刑警隊要走,但沒想到,她首次得到了曲隊的信任。
馬光平忽然說:“曲隊,你不會真讓小姑娘跟着老費去辦案吧?
“老馬你有想法直說吧。”曲青川道。
“我哪有想法,”馬光平呵呵笑道,“我就怕老費那脾氣,把小姑娘弄哭了。”
“老費,你帶李疏梅走一遭沒問題吧?”曲青川又問費江河。
“我沒帶過女孩子。”費江河冷聲推脫。
那一刻,李疏梅仿佛被人擲來擲去的物品,她并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也許每個人都認為女孩子不适合幹刑警,但她一定要做出一些成績,她主動說:“我可以做好,曲隊,費哥,給我一次機會吧。”
曲青山笑道:“你看,老費,小姑娘都主動請纓了,這事就這麼定吧。”
費江河冷漠地沒說話,轉身走向河道外,背影剛毅而倔強,就好像誰也無法要求他做什麼,他的固執令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