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在草叢裡顯得尤為枯萎,李疏梅微微低下頭,那冰冷的臉上蘊含不甘的氣質,讓人有些心疼。
費江河走了幾步,忽然頓住腳步,頭也不回,聲音響亮:“走吧,還磨蹭什麼!”
李疏梅忽地眼含晶瑩,嘴角彎了幾分,冰冷的臉龐仿佛雪化了一片,她快步跟了上去。
曲青川望着兩人漸行漸遠、一大一小的背影,笑了笑:“這老費,估計真能把人弄哭。”
馬光平語氣不平道:“曲隊,你幹嘛心軟呢?現在的孩子其實都是心比天高,都以為進了刑警隊,就是破案看屍體逮兇徒,個個想當英雄,但哪有什麼英雄。你看李疏梅,是那塊料嗎?”
曲青川勸道:“老馬,這你就不懂了,老費這臭脾氣,需要有個人約束約束他,你真以為他還沒臉沒皮朝小姑娘發火呢,你不知道他多疼他女兒……”
馬光平無奈地笑道:“合着曲隊還是想給老費找個女兒呢?我可以打個賭,老費明天就得跟你發牢騷。”馬光平又瞥了一眼在旁輕抿唇角的祁紫山,“我說,你笑笑不說話,是什麼個意思。”
“我哪有笑,不過老馬,我覺得她人挺漂亮也很上進。”
馬光平皺了皺眉,“漂亮能當飯吃?”
“能……吧。”祁紫山喃喃道。
馬光平白了他一眼,将曲青山拉到一旁,低聲道:“老曲,我還是那句話,你不能心軟。你要不是狠不下這個心,壞人就讓我去做。而且我要提醒你,老夏、夏局的女兒今年警校畢業,我打聽了,夏千金在警校全能,我們隊今年隻有一個名額。為了二隊以後在局裡能有最好的資源,夏千金才是最好的選擇!”他意味深長地抛下結論,“老曲,當老好人沒得用。”
曲青川緩緩點了點頭,“我們這種工作強度,你以為她能熬幾天。老馬,你的心意我知道,去忙吧。”
他又扭頭朝祁紫山高喊了一聲:“紫山,抓緊和各地派出所聯系下,有沒有報失蹤案的,女性,年齡應該在二十到三十五歲之間。”
“好嘞曲隊!”
*
李疏梅跟着費江河走訪了幾棟小區,沒有什麼收獲,在下一個小區門口,費江河說:“小李,你等會,我去解個手。”
李疏梅點了點頭,見費江河走向遠處一個公廁,她在門口待了一會,這時,小區門口走出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婆,頭發花白,發型淩亂,見到她就問:“姑娘,你有沒有見到我女兒?”
李疏梅神經一緊,難道這就是他們要找的信息嗎?她忙問:“大媽,你快說說,你女兒怎麼了?”
“我女兒不見了,昨天晚上她從工廠回來,一直都沒回家,到現在都沒有尋到人。”
李疏梅幾乎斷定河道邊的死者很可能就是老太太的女兒,老太太神情恍惚,眼底帶着絕望的痛苦,顯然因為女兒失蹤而變得如此悲傷。
她連忙打開本子握住筆,整個人也變得緊張起來,“大媽,你女兒叫什麼名字,在哪裡工作?到現在失去聯系多長時間了。”
老太太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李疏梅也認真做了筆記,她覺得老太太女兒的身份和死者身份很匹配,二十多歲的女性,從工廠下班會路過河道附近。會不會是回家路上遭人伏擊。
她和老太太交流了幾句,感覺這件案子開始有了進展,她打算再問下老太太她女兒的外貌,“有照片嗎?我能看看她的照片嗎?”
“有,在家裡,你和我來家看看吧。”老太太拉住她的手腕。
李疏梅今天神奇地看到過死者的容貌,如果死者照片和她印象中的一緻,那麼就可以完全确認死者身份。
她覺得自己的這次現場調查工作應該是合格的。
“第一天當警察!”
李疏梅的身後忽地傳來一道嚴厲的呵斥,她整個人都怔了一下,一轉頭發現是費江河。
費江河面色冷清,眉宇緊鎖,帶着幾許恨鐵不成鋼的氣焰,符合他脾氣古怪的特點。
隻是李疏梅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她正想将找到線索的事情和他說下呢。
“走吧。”費江河嚴厲說。
“可是……”
“可是什麼!”費江河沒理她,朝小區裡走去。
李疏梅非常不理解,明明有了線索,她隻得松開了老太太的手,跟了上去。
下午線索全無,回去的車上,李疏梅對那件事耿耿于懷,她覺得她沒有錯,但費江河卻一句給她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她不高興時,臉上就會顯得特别冰冷。費江河偶然瞥了她一眼,緩緩說道:“那大媽的女兒好幾年前就死了。”
“啊?”李疏梅怔了一下,剛才那些好的壞的情緒一下子煙消雲散。
費江河說:“當年那件案子還是我辦的,她女兒回家路上被人奸殺,就死在河道旁,兇手後來槍斃了。她們母女相依為命,女兒慘死,老太太精神就這樣了,一直以為女兒沒有死。”
李疏梅有些痛心,難怪今天老太太的精神很恍惚,而且帶着絕望的痛苦,她不知道怎麼了,眼眶裡有些酸澀。
“她女兒的名字在前面走訪時,你記下過,可你還是忘記了。”
李疏梅連忙翻本子,果然在今天早些的走訪裡,她記下過老太太女兒的名字,當時有人提起過老太太的女兒名字,還問他們是不是強.奸殺人犯又出現了。
可是她完全不記得她今天走訪的内容,所以費江河才會那麼生氣。
費江河忽然得意地說:“你看看,這是不是證明,你根本不适合當刑警,你說你們宣傳科有什麼不好的,每天對着電腦風不吹日不曬,我要會那玩意,我巴不得一天天看電腦。我會掃雷……”
李疏梅沒說話。
“小李,我也不好意思駁老夏的面子,要不你主動和老夏說我不行?我帶不了你。”
李疏梅眼眶酸痛,她不知道怎麼回應,也許在他人眼裡,她就是一無是處吧。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老夏親女兒,老夏還叫我不要打你罵你,”費江河反而委屈道,“以前我帶的人不知道被我罵哭了多少回!但我對女孩子下不了手。”
空氣變得十分沉寂,李疏梅的耳邊是汽車發動機聒噪的轟鳴,還有飛逝而過、沒有色彩的風景。
……
“那你打我罵我吧!我永遠也不會退出!”
小姑娘決然的聲音在轟鳴的汽車噪聲裡響起,費江河愣了一下,禁不住扭頭瞥了她一眼,這孩子眼睛通紅,臉龐卻揚起堅韌的倔強。
太像當年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