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擺着一杯酒,她也順手拿起喝下,未曾料到這酒居然比平時喝的都要濃烈許多。才剛入喉嚨,她便突然嗆了一聲。
她這樣一咳,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景嵘的臉色瞬間一慌,拍着她的後背,緊張道:“你身子還未好,莫要喝酒了。”
“無礙。”她擺了擺手。
“阿雲本就身子不好,七弟還總是帶她出去瞎逛,吃什麼烤全羊?她能吃嗎?”景傅冷冷呵斥一聲。
被兄長斥責,景嵘也不敢反駁,隻偷偷瞥向身邊的女子,見那病容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景辭雲隻得拍了拍兄長的肩,以示安慰。
“三哥,是我嘴饞,七哥才帶我去的。”
“阿雲,莫要為他開脫。”景傅皺下眉頭。
“陛下到——”話落,殿外便傳來了略微有些暗啞的聲音。衆人紛紛起身整理了衣冠,躬身作揖。
一襲赤金龍袍很快映入眼簾,景帝大步走進,冷峻的眼眸掃視一眼,最後停在景辭雲的身上。那嚴肅的臉龐稍稍緩和了些,低沉的聲音響起:“辭雲,坐下罷。”
“謝陛下。”
景帝雖如此說,景辭雲也依舊行着禮,并未立即坐下。景帝也不再瞧她,直徑走到那龍椅上坐下後,衆人這才紛紛落座。
待落座之後,衆人擡頭才見這席上突然多了一個貌美女子。
這女子端坐在景帝右下方,身着青藍宮裝,金帶束腰,懸挂着一條青玉。翡翠耳墜靜靜伫立着,嬌顔無暇,宛若凝脂。
是一絕色佳人。
隻是美人那白皙的臉龐有些瘦削,輪廓雖是柔和,眉宇間卻透着股冷意。
幽深的眼眸似是望不到底,深潭尚有盡頭,她卻像是沒有盡頭的深淵。若是掉入,便落不到底。
因着實在貌美,讓人既想多瞧瞧這明豔女子,又不敢多瞧她的眼睛。但是不看,又覺心癢。
她像是在看衆位皇子,但更像在瞧着面前的一抹虛空。看久了又隻覺得,她就像是在風中搖搖欲墜的豔麗花朵。
然下一瞬便會有一隻手将這朵花折斷扔在泥濘之中,狠狠捏碎了才算!
景辭雲就是這般認為的,甚至在見到她的這一刻,就想要成為那隻捏碎她的手。
隻是這樣的想法才出現,景辭雲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更是慘白。
她低低罵了聲瘋子,滾開。
“那長甯公主還真是天姿國色。”景嵘瞥過頭,說道。
“嗯。”
景辭雲輕輕點頭,有些莫名心虛,無論往何處看又不妥。無意中竟是又瞥了燕淮之,很快移開視線。
“美人,可真是美人。”景稚垚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的呆色很快便被一抹淫邪替代。再去瞧身後那宮女時,神色厭煩。
景辭雲又不自覺地看了過去,見到景帝身旁的齊公公與她說了幾句話。她隻點點頭,端起酒盞,敬了景帝一杯酒。
七年前,景帝攻入皇城。剛過笈禮的長甯公主燕淮之親自打開宮門,迎景帝入宮。又親手将國玺奉上,領着一朝衆臣俯首稱臣。
那時,燕家隻剩她一人。
但舊臣總是忠于舊主,為了收攏人心,景帝保留了燕淮之的封号與地位,讓她依舊居住在自己的宮殿之中。
他絕不會放人離開,但也不會殺了他。而今日中秋家宴,景帝便是特地要為燕淮之擇選一位夫婿,以更好的将人控制下來。
燕家有不少忠臣,娶她之人,絕不能擔任大責,最好是隻會吃喝玩樂,并且乖乖聽話為上佳。景帝甚至都想好了,她絕不能有孕。
但衆皇子中,最會吃喝玩樂的當屬十皇子景稚垚。隻是他不夠聽話。景帝掃視而過,最後将視線定在了七皇子景嵘的身上。
“老七很快便要冠禮了吧?”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景嵘立即起身,拱手道:“禀父皇,是。”
景帝點點頭,又緩緩道:“冠禮之後便要成親,莫要再與辭雲四處玩鬧了。”
“是,父皇。”景嵘十分恭敬,回話時一直垂着首。他偷偷瞥着身旁的景辭雲,卻見到她正在偷笑,立即瞪了她一眼。
“長甯公主,這是朕的七子,景嵘。”
景帝并未讓景嵘坐下,而是對一側的女子道。聽到聲音,景嵘又立即收回了視線,朝燕淮之行了禮。
燕淮之瞧向景嵘,也回了禮。此言一出,大家也都知曉景帝之意。未曾料到,這家宴還未開始,人便被許配了出去。
景稚垚的神色瞬間沉下,十分不滿。隻是礙于那是景帝親口之言,他也隻能面露乖巧模樣。
其餘皇子雖有不滿,但在景帝的面前,也都不敢表露任何。
景帝隻輕揮手示意,景嵘便坐下了。景辭雲再次端起那白玉盞時,視線無意看向了燕淮之。隻見到她面無表情,根本都稱不上淡漠,隻能說是呆滞,好似魂已不在。
細細想來,燕家除她皆亡。本是受盡寵愛的公主,如今卻是成了階下囚,是仇人用來鞏固權勢的棋子。
但她如此神色,是宮中戰戰兢兢七年,已經心如死灰,消磨了心中仇恨。還是對景家的恨意更深?
景辭雲正如此想着,那雙略有些無神的鳳眸突然回過神來,看向了她。
景辭雲心中一驚,她立即垂眸,随手拿起酒盞便喝,才發現盞中無酒。
燕淮之緩緩收回了視線,眸中的訝色很快消失。亡國那日,她見過弋陽長公主,景辭雲與她,很是相像。
但弋陽長公主是不怒自威,景辭雲還是顯得稚嫩了些。
二人不經意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瞥開視線。
輕輕樂曲聲飄至時,景稚垚突然起身,躬身作揖,大聲道:“父皇,兒臣對長甯公主一見傾心。還望父皇能夠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