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四皇子景恒對此事并無興趣,自景稚垚諷刺之後,他這臉色已然黯淡,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雙眸都隻半睜着,已有些許醉意。
他突然放下酒盞,晃晃悠悠起身,行禮道:“父皇,兒臣有些不适。想先回去歇息。”
景帝隻随意擺手,并不在意。景恒不關心今日之事,自行離去。
景嵘一頭霧水,本來是來看熱鬧的人突然求親?她這又是鬧得哪一出?在場衆人都各有心思,景帝遲遲不言,景稚垚有些坐不住了。
“父皇,兒臣……”
景帝擡手示意他莫言,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景辭雲的面前,親手将人扶起:“朕也沒說不答應。莫哭,莫哭。”
景辭雲淚眼蒙蒙,這眼淚一掉,本就有些孱弱的人更顯得楚楚可憐。
因着握劍而滿是老繭的手,擦拭了她臉上的淚。又扭頭對燕淮之道:“長甯公主。這位,是朕的親外甥女。景辭雲。”
經由景辭雲這樣一落淚,本是打算賜給皇子的燕淮之,變成了弋陽長公主之女,景辭雲的未婚妻。
景稚垚罵罵咧咧回到席位上,怒瞪着景辭雲。但他無可奈何,隻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滿。
景辭雲回到席位上後,景嵘立即拉過她,低聲問道:“你做什麼啊?”
眸中淚水不在,她看向氣得臉色鐵青的景稚垚,挑釁般揚眉,似笑非笑道:“氣死他。”
“那你也沒必要搭上自己啊,你方才不是都說,那長甯公主與我們是仇家,萬一大婚之夜動了刀子怎麼辦?”
“我又不是皇子,殺我又有何用?”景辭雲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拿起白玉盞時,佯裝無意地又瞥向了燕淮之。
隻見她方才的慌張之色已然散去,清瘦的臉龐又恢複那般漠然。對于讓她嫁給女子一事,似乎也并無不滿。
這倒是讓景辭雲有些看不明白,就算是不敢違抗,好歹也會有些反應。這人卻一點都不在意,十分淡漠。
這樣的美人,少了些靈動,看上去像是一具毫無生命的傀儡。看久了,還不如那些長相不如她,卻活潑之人。
而此刻,燕淮之正緩緩擡眸看向了她。景辭雲端起酒盞示意,微微一笑。燕淮之也輕輕颔首,随後移開了視線。
這樣搶人的戲碼并不少見,總有輸赢。隻是輸家往往會不甘,本就讨厭景辭雲的十皇子,更是對她咬牙切齒。
對于景帝來說,這短暫的插曲就像是一場鬧劇。小孩子間的把戲,他看得一清二楚。隻是那銳利的眼眸凝視,打量着燕淮之,仿佛已将她看了透。
他揮手示意,樂鼓之聲悠悠響起,身姿妖娆的舞姬們随着樂曲聲翩翩而來。
看向燕淮之的視線被擋住,景辭雲蹙起了眉頭,心中莫名有些煩躁。穿過舞姬的衣裙,隻朦胧之間,見她正看着那些舞姬,神色依舊。景辭雲心生好奇,也不知她是在想什麼。
“太子也不知在做什麼,怎麼遲遲不來。”景嵘看向門口,低喃道。
“太子哥哥政務繁忙,不來也正常。”景辭雲邊說着,又無意識歪首,還想要再看看燕淮之,怎料見到齊公公拿起景帝手邊的金盞,斟滿酒後,恭恭敬敬地端着,走到燕淮之的面前。
“長甯公主,陛下賜酒。”
樂器聲覆蓋了他的聲音,但這對于燕淮之來說,卻是比那響徹天地的震天雷還要震耳,猶如山崩地裂。
放于膝上的手微微一僵,燕淮之猶豫着,卻也不得不去接那金盞。
她慢慢擡手,纖長皙白的手指卻僵在那金盞旁。最後還是齊公公一塞,那金盞便到了她的手中。
她隻感覺到這金盞冰冷,冷到她發僵,雙手動不了一分。
她未喝,齊公公也不走,景帝的餘光也一直看着她。燕淮之知曉,這杯酒是不得不喝的,而自己也無法猶豫太久。
她無意識看向景辭雲所在的方向,發現她正與身旁的景嵘談話,唇邊漾着笑,似是并未注意到這邊。
但是這樣一幕,有心人自是能瞧見。隻是放眼望去,似乎并無人敢去看燕淮之,隻各自喝着酒,視線終放在翩翩起舞的舞姬身上。
專屬皇帝的金盞,緩緩遞到唇邊。随着她的動作,景帝也是目不轉睛,有些幹燥的嘴唇微張,呼吸變得緩慢,甚至停住。
這金盞根本無法再往前,而那樂器聲突然變得急促,像是利爪在金器上摩擦,嘎吱嘎吱的聲音,簡直難以入耳。
耳邊又響起那些譏諷的笑言,燕淮之的臉色逐漸發白。
“長甯公主,快喝吧。”齊公公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