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辭雲回去的這一路上,一直都冷凝着臉,活像個閻王。景嵘每每見到她如此,都有些不敢說話。剛想說點什麼,景辭雲便預見性地道:“閉嘴。”
景嵘立即抿住了唇,又默默縮了回去。
景辭雲緩緩閉眼,修長如玉的手合攏,有意無意地輕敲着手背,陷入沉思。景嵘也隻靜靜坐着,就連呼吸都輕了許多。
皇家别院置于皇宮以南的一處竹林,十分靜谧。景嵘走後,她便從那屋内的梳妝台上拿起一個錦盒。
錦盒之中整整齊齊擺放着金黃的宣紙,上面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
她将裡面的東西全數倒出後,便坐在一旁一張張地看着。
她已安靜了許久,這一次的信,已經多到快要裝不下了。
直至看完,便又從一旁拿出筆墨紙硯,特别标注了那錦帕之事。然方一放入錦盒,她又突然拿出,與方才拿出的信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火焰在她的眼中跳動着,似是要将那雙冰冷的眼眸吞噬。隻是她眼底寒意比火焰更甚,生生将這烈火壓制了下去。
“燕,淮,之。”她輕輕吐出這個名字,勾唇輕笑。
亥時三刻,一輪明月靜靜懸挂着。随着燭火跳動,天上月的缺口越來越大,逐漸隻剩下一半。
而當烏雲掠過後,明亮的圓月又重新出現在夜空之中。
夜間的雲華宮十分靜谧,除了偶爾會見到那禁軍巡視,便是拿着燈籠,還在為自家主子奔波的宮女太監路過。
然而被困在燈籠之中的燭火,有些不甘地跳動着,照得人的影子都十分狂躁。一隻皙白修長的手,正拿着一塊錦帕。
這錦帕上寫着先賢的一句話,以天下為沈濁,不可與莊語。
她并不認識太子的字迹,無法确認這是否就是太子之物。若是他之物,那他留下這番話,是想要告誡誰?
她正思索着此事時,突然聽見了外面的敲門聲。燕淮之的心瞬間緊緊揪起,無意識握緊手中錦帕。
“長甯公主,陛下請。”門外,正是景帝身邊的齊公公。
燕淮之一陣心慌,坐立不安。敲門聲再次響起,門外的齊公公又道:“公主還是快些吧。”
不容人拒絕的語氣。
她回想三年前,這心中便是猶如巨石狠狠壓着,喘不上氣。無論今夜景帝喚她去到底是何緣故,都不能去!
她将錦帕收入懷中,很快便有了對策。景辭雲既然這般想要這塊錦帕,那便賭她,一定會來。
門外之人又繼續催促,燕淮之看向桌上的茶壺,朝地上用力一扔,砸了個稀碎。
齊公公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小步。又急忙忙去推門,等他進來時,見到燕淮之正靠坐在桌旁,雙手滿是鮮血。從腕上滴落的血,逐漸浸透青色的衣袖。
“太醫!!快傳太醫!!”
燕淮之自盡一事,在第二日晨便傳到了景辭雲的耳中。這人突然自盡,還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景嵘倒是有些擔憂:“不如我們入宮瞧瞧去?”
景辭雲望向他,彎唇笑問:“你莫不是看上那長甯公主了?”
“她在這世上已無親人,被囚禁于宮中數年。如今又如物什般被送出,還是十分可憐的。”景嵘歎氣道。
“那走吧。我們入宮去瞧瞧。免得被景稚垚捷足先登!”景辭雲擡腳便走。
景嵘趕緊跟上,問道:“十弟會去見她嗎?”
“獻殷勤的好機會,他怎會錯過?如今怕是,都已到了!”
二人剛走出門,身着白衣的明虞便走了過來,攔住了景辭雲。明虞隻比景辭雲年長了九歲,卻像是年長了好幾十似的。
明虞對景辭雲無微不至,有時候讓景辭雲覺得,她可能是母親轉世。而明虞的性子冷,也如自己的母親那般,不苟言笑。
“郡主還是莫要入宮為好。”
“為何?”她有些不解。
“她是燕家人。”明虞說得倒是輕飄飄幾個字,但那嚴肅的神色卻是在告誡景辭雲。景燕兩家是血仇,勢不兩立。
“我知曉。”景辭雲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