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淮之所住的屋子隻與景辭雲相隔一條長廊,廊下是一條清澈的水道,猶若蜿蜒溪水。
水中無魚,隻是鋪就了一些石頭和竹子,石頭奇形怪狀,大小不一。這都是景辭雲閑來無事,出去溜達時撿回的。
纖長皙白的手正捏着一張帶有梅花印記的字條,如蒼松挺立般的字迹,隻寫着冬狩二字。
她輕輕摩挲着那梅花印記,苦笑一聲。
她自知再是逃離不出,如今的處境,必須要有一個能夠護得住自己之人。
隻不過那些皇子她并不了解,但大概大多也是想要奪權名利。
自己無權無勢,就算是舊臣也不見得會擁護。更何況,她也并不想與那些男子有任何瓜葛。
至于景辭雲,弋陽長公主的威名她心知肚明。景辭雲的身邊,也有許多因着忠于弋陽長公主而愛屋及烏的臣子。
景辭雲無心這樣的權勢,隻待在這皇家别院之中閑散度日。景帝不會對她如何,甚至有求必應。
思忖許久,她心中正盤算着該如何才能讓景辭雲不會因突如其來的變故,對自己放手。
然景辭雲從白日回來後便未再出過房門,燕淮之自行用過晚膳後,便打算先去沐浴。
景辭雲特地修建了浴池,正在二人寝屋的右側,也離得不遠,穿過月洞門便是。
自景辭雲那句狠話之後,燕淮之還未開口,便有眼疾手快的婢女走上前詢問。得知她想要沐浴,便立即差人去準備。
對于他們的态度改變,燕淮之也知這是景辭雲交代過。心中倒是覺得,她雖有些陰晴不定,但也總歸是心善的,雖是也依舊無自由,但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雲霧籠罩,月色朦胧。夜色漸深,整片竹林黑黝黝的。
皇家别院正隐匿其中,像是深山之中,無人居住的古院。若有不法之徒闖入,便會被這吞噬殆盡。
子時剛過一刻,燕淮之再次被噩夢驚醒,眼中滿是失措與無助。額上滿是細汗,青絲已浸濕。
意識到自己已不在宮中,沒有随時會撲咬而來的景帝,這才能稍稍放下心去。
但是被這樣驚醒,她遲遲無法入睡。最後隻得起身走出門去。
入夜之後,偌大宅院隻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她緩緩閉眼,擡起手,秋風輕拂着,緊繃着的心随着清風松下。
隻是在如此靜谧的地方,突然聽到一陣鐵鍊碰撞的聲音,她猛然睜眼,深邃的眼眸陡然一沉。
她能夠清楚聽見,那鐵鍊聲是從景辭雲的房内傳出的。
自燕家被屠,家國皆失,遭遇這七年囚禁,她這心中總是惴惴不安。
對于身邊的一切,她都想要了解得一清二楚。如此,她才能掌握住身邊之事。
燕淮之躊躇許久,決定去詢問一番。但是沒走幾步,聽見身側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喊了一聲她。
“這般晚了,長甯公主要去何處?”
燕淮之的心猛然一空,倒吸一口冷氣。方才這附近一人都沒有,突然出現第二人的聲音,當真是十分瘆人。
但燕淮之已經習慣于喜形不形于色,平靜道:“睡不着,出來走走。”
“郡主喜靜。”明虞接道。
“知曉了。”燕淮之點點頭,又轉身回了房。
明虞瞧着她關上房門,若有所思。景燕兩家注定是有這血海深仇在的,這是一條無法跨過的溝壑,誰往前一步都是死。
除非燕淮之并無複仇之心,不然景辭雲必定是她踏上複仇之路上的踏腳石!
雲霧散盡時,清寒的月光幽幽探出,照得竹林晃悠悠響動,月色之下有三個人影,其中一人身着白衣,正是明虞。
“大人許久未曾喚過我們了。”
明虞凝聲道:“南街莫問樓,昨日出現過的人,皆要詳查。”
“是,大人。”
明虞再回去時,正撞見走入景辭雲房間的燕淮之。她叫過方才領燕淮之進門的婢女,問了一句。
婢女恭敬回答道:“是郡主的吩咐。”